爹爹让我和姐姐选夫婿,正准备选书生时,眼前突然浮现几行弹幕:
【妹宝不要啊,书生又穷又酸,还是个妈宝男,你要选他就等着过苦日子吧】
【非但如此,书生和你姐早就情投意合,你要是选他,他俩都恨你一辈子】
于是我选了当兵的,姐姐如愿嫁给书生。
出嫁当天,姐姐谢君淼笑疯了:“妹妹好眼光,小心日后当寡妇。”
后来,当兵的不仅活着,还立下大功,封王拜相。
1
“这两位是爹爹的故友之子,自幼便与你二人有婚约,你们各自挑选一个,作为夫婿吧。”
父亲的声音在厅堂里回荡,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,偷偷看向面前两个陌生男子。
左边那个身着青衫,面容白皙,眉目如画,一看就是读书人。
右边那个穿着粗布短打,肤色黝黑,站得笔直如松,显然是行伍中人。
姐姐谢君淼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前迈了半步。
我太了解她了,她那双杏眼里闪烁的光芒,分明是看中了那个俊秀书生。
“我选……”
我刚要开口,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行行奇怪的文字:
【不要啊,书生又穷又酸,还是个妈宝男,你要选他就等着过苦日子吧】
【非但如此,书生和你姐早就情投意合,你要是选他,他俩都恨你一辈子】
我惊得后退半步,眨了眨眼。
那些文字依然悬浮在空中,只有我能看见似的。
姐姐已经拉着父亲的袖子,娇声道:“爹爹,女儿想选顾公子。”
父亲笑着点头,然后看向我:“千梨,你呢?”
我又将视线转向那个当兵的,新的文字立刻浮现:
【对对对,就选这个,虽然糙但也俊朗,最重要的是日后不仅飞黄腾达,妹宝你懂的!】
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,这些文字怎么如此直白,让人怪难为情的。
犹豫间,更多的文字飘过:
【选择书生会被婆母刁难,没日没夜纺布刺绣浆洗衣服伺候婆母不说,最后还把你活活打死】
2
“千梨?”父亲催促道。
我深吸一口气,指向那个当兵的:“女儿选这位公子。”
厅内一片寂静。
姐姐猛地转头看我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容景隆也愣住了,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。
爹爹眼底闪现一丝惋惜:“你确定?”
“景隆虽是将门之后,但如今家道中落,只在军中做个小小校尉……”
被爹爹这么询问,我心跳如鼓,却坚定道:“女儿确定。”
姐姐冷笑一声道:“妹妹可真是……独具慧眼。”
她刻意拉长了音调,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。
婚事就这么定下了。
三日后是纳征之礼,容家送来的聘礼确实寒酸。
两匹粗布,一对银镯,外加十两银子。
而顾家则抬来了绸缎、首饰和五十两纹银,引得围观的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。
“看看人家顾公子,这才是读书人的体面。”
姐姐也故意在我面前摆弄那些绫罗绸缎,言语中满是嘲讽。
“妹妹的夫婿……啧啧,怕是连套像样的嫁衣都置办不起吧?”
我淡淡一笑道:“姐姐喜欢就好。”
“装什么清高!”
姐姐突然压低声音道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?你原本也想选顾公子,见我先开口了才临时改主意。”
“可惜啊,捡了个粗鄙武夫,这辈子也就这样了。”
我抬头看她,她眼中的恶意让我心惊。
那些文字说她和顾淮舟早就情投意合……难道是真的?
可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。
3
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。
这期间,那些神秘文字又出现过几次。
告诉我更多关于未来的事。
比如容景隆会因军功晋升,顾淮舟科举屡试不第,姐姐会因嫌弃顾家清苦而日日抱怨。
最可怕的是,文字显示我若选了顾淮舟,会在五年后,在姐姐和顾淮舟的暗中谋划下,被活活打死。
大婚当日,姐姐穿着大红嫁衣,头戴金凤冠。
上轿前,姐姐鄙夷的丢下一句:“臭要饭的也学人娶亲”。
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。
我没有回嘴,只是对着她的方向福了福身:“祝姐姐与顾公子百年好合。”
花轿起行时,我听见了容景隆的声音:“慢些走,稳当着点。”
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,与他在父亲面前沉默寡言的形象截然不同。
拜堂仪式简单而庄重。
容家宅院不大,但收拾得干净整洁。
婆母是个面容慈祥的妇人,拉着我的手说了好些贴心话。
“景隆性子直,但心地好,你多担待。”
“咱们家虽不富裕,但绝不会亏待了你。”
我鼻子一酸,险些落泪。
在谢家,除了早逝的母亲,从未有人这样温柔待我。
夜深人静,喜房内红烛高烧。
我坐在床沿,紧张得手指绞在一起。
门外脚步声渐近,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。
容景隆推门而入,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。
他站在门口,突然有些局促,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。
我瞬间紧张起来,连喊他的声音都夹杂着颤抖:“夫……夫君。”
他像是被这称呼烫到似的,肩膀微微一颤,然后大步走到桌前,倒了合卺酒。
“娘子,我们先、先喝交杯酒。”
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,同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我贴着他结实且灼热的手臂,饮下杯中酒。
酒液入喉,辛辣中带着甜味,就像我此刻复杂的心情。
容景隆也呆呆地看着我,像极了痴儿。
不知道为什么,此刻看到他,我忍不住再次想起弹幕中的话。
为了避免胡思乱想,我轻轻喊了句:“夫君?”
4
他深吸一口气,张了张嘴道:“沈小姐……不,娘子。”
他抬头看我,眼中竟有一丝恳求:“我从未近过女色,若有什么做得不对,还望你、你多包涵。”
我愣住了。
眼前这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汉子,此刻竟像个毛头小子般手足无措。
我羞得说不出话来,之吞吞吐吐道:“我、我也……”
他没再说话,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,我瞥见一眼,顿时面红耳赤。
“我、我特意找了来学的。”
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:“听说、听说会很疼,你这么娇弱,我不想伤着你。”
“当然,你若是不愿意,我也可以……”
“夫君。”
我打断她的话,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。
随后鼓起勇气,主动拉住他的手:“没关系,我们慢慢来。”
他的手很大,掌心有厚厚的茧子,却温暖干燥。
当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我的衣带时,手指微微发抖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红烛摇曳,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。
一夜过后,他紧紧抱着我,声音沙哑:“娘子,我容景隆对天发誓,此生绝不负你。”
我在他怀中点头,闻着他身上混合着汗水与独特男性气息的味道,莫名安心。
5
三朝回门那天,容景隆特意告了假陪我回去。
他换了一身新做的藏青色长衫,虽不如顾淮舟的锦衣华服,却自有一番英挺气度。
姐姐和顾淮舟早已到了。
姐姐一身绫罗绸缎,正对着父亲夸耀:“顾郎待我极好,婆母更是拿我当亲女儿般疼爱。这不,非要我戴上这套头面,说是顾家祖传的……”
我注意到她说话时,手腕上露出一道红痕,像是被什么抽打的痕迹。
当她转身时,衣领处也隐约可见青紫。
容景隆也看见了,眉头微皱,但没说什么。
顾淮舟站在一旁,面带微笑,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姐姐,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“妹妹来了。”
姐姐看见我,立刻换上那副惯有的讥讽表情,“哟,妹夫这身衣裳……是新做的吧?针脚粗了些,改日我让顾家的绣娘教教你家的下人。”
容景隆面色不变,只是拱手行礼:“谢姐姐关心。不过拙荆手艺甚好,我的衣裳都是她亲手缝制。”
这是实话。
婚后第二天,我就发现容景隆的里衣都旧得发白了,便连夜赶制了两套新的。
他当时惊喜的表情,我至今难忘。
姐姐被噎了一下,转而攻击其他:“听说妹夫在军中只是个小小校尉?顾郎明年就要参加秋闱了,以他的才学,中举是十拿九稳……”
“那就预祝姐夫高中了。”我平静地说,然后转向顾淮舟,“顾公子面色似乎不太好,可是读书太辛苦了?”
顾淮舟确实比初见时消瘦了许多,眼下带着青黑。
他勉强一笑:“谢二小姐关心,只是近日用功多了些。”
回门宴上,姐姐不停地炫耀顾家如何富贵,顾淮舟如何才高八斗。
而我则安静地吃着容景隆夹给我的菜,他记得我喜欢吃什么,每次都精准地把我爱吃的挑到我碗里。
宴后,女眷们在内室喝茶。
姐姐故意支开旁人,凑到我耳边:“你以为嫁个武夫就解脱了?若有朝一日他出征战死沙场,你就知道什么叫苦日子了!”
我震惊地看着她,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恶毒。
那些文字浮现在我眼前:
【当兵的最后没死,只是误传,后面还做了大将军】
“姐姐多虑了。”
我淡淡地说,“倒是姐姐手上的伤……可要请大夫看看?”
姐姐猛地缩回手,脸色大变: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!这是我不小心碰的!”
就在这时,外头传来喧哗声。
6
我们出去一看,原来是容景隆和顾淮舟在院中说话,不知怎的起了争执。
“……谢大小姐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?”容景隆的声音冷硬如铁。
顾淮舟面色苍白:“这是……这是我们家事,不劳容校尉过问。”
“家事?”容景隆上前一步,气势逼人,“打女人也算家事?”
我这才明白,原来容景隆也注意到了姐姐身上的伤痕。
他竟为我姐姐出头……这个认知让我心头一暖。
“景隆。”我轻声唤他,“算了。”
他看我一眼,收敛了怒气,退到我身边。
但顾淮舟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,姐姐更是面如死灰。
回程的马车上,容景隆一直沉默。
直到快到家时,他才开口:“那个顾淮舟……不是良配。”
我靠在他肩上,轻声道:“个人有个人的缘法。姐姐……自己选的路。”
他揽住我的肩,叹了口气:“我不会让你受那种苦。”
我相信他。
那些文字说他会飞黄腾达,会对我好,现在看来,至少后半部分已经应验了。
回门后不久,边关告急的军报便如雪片般飞入京城。
那日清晨,我正与婆母在院中晾晒新染的布匹,容景隆急匆匆从军营赶回,脸色凝重如铁。
“娘子,母亲。”
他站在院门口道:“北境胡人犯边,朝廷已下令调我部明日开拔。”
我手中的木夹瞬间掉在地上。
婆母手中的竹竿也晃了晃,但她很快稳住身形,只是指节攥得发白。
“这么快?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“不是说……不是说秋后才……”
容景隆大步走来,粗糙的掌心包裹住我冰凉的手指:“胡人提前南下抢粮,圣命不可违。”他转向婆母,“母亲,儿子不孝……”
“胡说!”婆母突然提高声音,眼圈却红了,“保家卫国乃男儿本分,何来不孝?”
她转身往厨房走,“我去烙些饼子给你路上带着。”
院中只剩我们二人。
我伸手抚过他眉骨那道浅疤——那是上月操练时被流箭所伤,当时吓得我连夜赶制了护心镜缝在他内衫上。
“别担心。”他握住我的手腕,拇指在我脉搏处轻轻摩挲,“这次只是去边境驻防,未必真打起来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下来,“只是……若真有不测……”
“不许说!”我猛地捂住他的嘴,掌心触到他呼出的热气,“你答应过我……”话未说完,眼泪已滚落在他手背。
他将我紧紧搂住,铠甲硌得我生疼,我闻到他颈间熟悉的松木气息混着铁锈味,听见他心跳如擂鼓。
7
那些弹幕曾说他会在战场上建功立业,可此刻我只想他平安归来。
当夜红烛高烧,我们谁都没提明日离别。
容景隆卸了铠甲,只着素白中衣坐在床沿,将我抱在膝头细细地梳发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
“娘子头发真好。”他声音沙哑,“像缎子似的。”
我靠在他胸前,听见他心跳声透过单薄衣料传来。
他忽然从枕下摸出个油纸包,展开是块雕着并蒂莲的羊脂玉牌。
“祖传的。”他笨拙地挂在我颈间,“你戴着,就当……当我在你身边。”
玉牌贴着我心口,渐渐染上体温。
窗外打更声传来,他吹灭蜡烛,在黑暗中紧紧抱住我。
不同于新婚夜的温柔试探,这次他像要把我揉进骨血般用力,唇舌交缠间带着咸涩的泪。
“等我回来。”他在我耳边喘息着说,“一定等我。”
天蒙蒙亮时,军营号角已隐约可闻。
我强撑着酸软的身子为他系好每一处铠甲系带,婆母默默往行囊里塞满腌菜与药丸。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,容景隆在门口跪下给婆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娘,儿子走了。”
婆母别过脸去摆摆手,肩头微微发抖。
容景隆起身看我,眼中情绪翻涌如潮。
他突然拽下腰间铜牌塞进我手心,那是他的军籍凭证,边缘已被摩挲得发亮。
“拿着这个,万一……”
他喉结滚动,“去军营领抚恤也方便些。”
我死死攥住铜牌,尖锐的边缘刺进掌心。
看着他高挺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,我咬破嘴唇才没哭出声来。
那些弹幕此刻疯狂闪现:
【别怕别怕!当兵的会活着回来的!】
【就是会传错消息吓死个人】
【姐姐快把铜牌收好,后面有大用!】
三个月后,边关大捷的捷报与阵亡名录同时送达。
我正坐在织机前赶制冬衣,忽听门外马蹄声急。
驿丞满脸尘土地递来公文,婆母拆开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。
“景隆他……”婆母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,“被追授昭武校尉……”
我手中的梭子掉在地上。
追授,这意味着……眼前突然浮现出容景隆晨光中离去的背影,喉间涌上腥甜。
弹幕如雪片般掠过:
【假的假的!是误传!】
【当兵的只是重伤昏迷被当尸体了】
【姐姐撑住啊马上就能去找他了!】
8
“尸骨呢?”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,“可有……尸骨运回?”
驿丞摇头:“漠北天寒地冻,阵亡将士都……就地掩埋了。”
婆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我忙扶她坐下,却见她手中帕子上沾着点点猩红。
自容景隆出征,婆母就强撑着精神操持家务,此刻终于支撑不住。
我跪在她膝前,任她枯瘦的手指抚过我发顶。
“好孩子……”婆母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你还年轻……”
“母亲!”我猛地抬头,“我不改嫁!景隆答应过我……他会回来……”
话音未落,大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。
我拉开门闩,谢君淼裹着狐裘站在阶前,身后跟着两个抬箱笼的小厮。
“听说妹妹成了寡妇?”她故作惊讶地掩口,“哎呀,这织机声听着真凄凉,要不要姐姐接济些银钱?”
那些弹幕在眼前炸开:
【卧槽这女人好毒!】
【她老公打她打得更狠了所以来撒气】
【姐姐别理她!马上就能见到当兵的了!】
“不劳姐姐费心。”我侧身挡住她探究的视线,“家中尚有积蓄。”
谢君淼却径自跨入门槛,她打量着简陋的院落,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。
“妹妹何必硬撑?听说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少得可怜……”
她突然凑近我耳边,“不像顾郎,明年就要参加秋闱了,以他的才学……”
“谢大小姐。”
婆母突然出现在廊下,手中龙头拐杖重重顿地,“容家虽贫,骨气尚在。不似某些人,锦衣夜行,难掩龌龊。”
谢君淼脸色骤变。
我知道婆母指的是什么。
上月城里传得沸沸扬扬,说顾淮舟在青楼为争花魁大打出手,被扒出身上还带着谢君淼的绣帕。
“老不死的!”谢君淼恼羞成怒,“你儿子尸骨未寒……”
“滚出去!”我抄起门边扫帚,生平第一次对姐姐怒吼,“否则我敲锣打鼓让全城都知道顾举人如何在青楼撒泼!”
谢君淼脸色青白交加,最终甩袖而去。
但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,弹幕已经预警,她和父亲正谋划着要将我改嫁给某个有特殊癖好的老官员。
9
果然,三日后父亲亲自登门。
他穿着簇新的藏蓝直裰,身后小厮捧着锦缎礼盒。
婆母强撑病体在正厅接待,我跪坐在一旁煮茶,滚水溅在手背上也不敢呼痛。
“亲家。”父亲啜了口茶,满眼嫌弃,“千梨年纪尚轻,守寡实在……”
“父亲。”我打断他,声音比想象中平静,“女儿愿为容家守节。”
父亲重重搁下茶盏:“糊涂!谢家女儿岂能终老于此?”
他缓和语气,“兵部侍郎李大人新丧偶,虽年长些,但正三品的诰命……”
我眼前突然闪过弹幕:
【这老头喜欢用针扎小妾!】
【前三个老婆都是被他折磨死的】
【姐姐快跑啊啊啊!】
“女儿不去。”我放下茶壶,水汽模糊了视线,“景隆生死未卜……”
“混账!”父亲拍案而起,“军报白纸黑字写着阵亡!李大人后日就来相看,你……”
我猛地起身,在父亲和婆母惊愕的目光中,冲到供桌前抓起剪刀抵住咽喉。
“父亲若逼我改嫁,”我声音颤抖却坚定,“女儿立刻血溅当场!”
父亲脸色铁青,婆母惊呼着要来夺剪刀。
我后退几步,锋利的剪刀尖已刺破皮肤,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下。
“千梨!”父亲终于慌了,“把剪刀放下!”
“女儿发誓,”我盯着父亲惊惶的眼睛,“生是容家人,死是容家鬼。若父亲执意相逼……”
我又将剪刀推进半分,疼痛让我更加清醒,“明日李大人只能相看一具尸体!”
父亲最终拂袖而去,我瘫软在地。
婆母扑过来按住我流血的脖颈,老泪纵横:“傻孩子……何至于此……”
“母亲……”我攥住她衣袖,“我要去北疆找景隆。”
婆母的手一抖:“你疯了?边关千里之遥……”
我颤声道:“娘,景隆肯定没死……”
婆母摸着我的额头以为我发烧说胡话。
但当夜,她竟将珍藏多年的嫁妆银两全数塞给我:“去吧。我老婆子看人从不出错,景隆命硬得很。”
我连夜收拾行装。弹幕贴心地给出路线图:
【走河西走廊比较安全】
【记得女扮男装啊!】
【铜牌!一定要带军籍铜牌!】
10
五更时分,我换上容景隆留下的旧军服,将长发紧紧束起。
婆母为我系好包袱,从佛龛后取出把匕首:“拿着防身。”
她粗糙的手掌抚过我脸颊,“若找不到……就回来,娘等你。”
我跪地磕头,转身踏入浓雾。
旅途比想象中艰难百倍。
我跟着商队穿越黄土高原,在客栈通铺上与十几个脚夫挤着睡,被跳蚤咬得满身红疹。
有次差点被识破女儿身,幸亏弹幕及时提醒我说自己得了天花会传染,又往脸上抹点灶灰才堪堪躲过一劫。
隆冬时节终于抵达玉门关。
守关士兵拦下我时,我颤抖着掏出那枚铜牌:“我找……昭武校尉容景隆……”
“容校尉?”士兵脸色突变,“他不是……”
“他活着!”我嘶声喊道,喉咙因干渴而灼痛,“带我去见你们主帅!”
或许是我眼中的疯狂震慑了他们,最终一个老兵引我穿过重重营帐。
当主帅大帐的毛毡帘子掀起时,我一眼就看见躺在角落的身影。
“景隆!”我扑过去跪在简易床榻前。
他双眼紧闭,脸色灰白如纸,胸口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。
我颤抖着去探他鼻息,感受到微弱的气流拂过手指时才敢呼吸。
“你是他什么人?”主帅沉声问。
“发妻。”我掏出婚书与铜牌,“求大人告知实情。”
原来容景隆在遭遇战中为救同袍身中七箭,被误认为阵亡。
昏迷十余日后竟在运尸车上苏醒,还带着高烧斩杀了一名偷袭的敌将。
如今朝廷嘉奖令已在路上,只是他伤势过重,军医都摇头叹息。
“但他每日都喊千梨……”副将突然插话,被我泪眼一瞪又讪讪住口。
我解开包袱取出婆母准备的药丸,那是容家祖传的金疮药。
当夜我守在榻前,用雪水为他降温,将药丸化开一点点喂进去。
他时而高烧呓语,时而寒战不止,有次突然抓住我手腕:“娘子……别走……”
“我不走。”我贴着他滚烫的额头轻语,“我在这儿呢。”
11
七日后,容景隆终于睁开眼。
当视线聚焦在我憔悴的脸上时,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:“……又做梦了。”
“不是梦。”我抓起他的手按在我脸上,“你摸摸,是热的。”
他瞳孔骤然收缩,挣扎着要起身:“你怎么……胡闹!”
声音虽虚弱,却带着熟悉的责备。
我伏在他胸前嚎啕大哭,三个月来的恐惧与艰辛决堤而出。
“军报……说我死了?”他听完叙述后眉头紧锁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
我忙扶他喝药,却见他眼中闪过痛色:“母亲她……”
“婆母很好。”我擦去他唇边药汁,“她让我来找你。”
容景隆的手突然抚上我脖颈,那里还留着剪刀留下的疤痕。
他眼神一暗:“谁伤的?”
我摇头不答,他却已从副将处得知事情始末。
那夜他执意要写家书,颤抖的手写坏三张纸才成文。
我看着他咬牙忍痛的样子,想起弹幕曾说他“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”,此刻这牛劲全用在对抗伤痛上。
腊月初八,皇帝特使带着嘉奖令抵达军营。
容景隆被擢升为定远将军,赐金百两。
更令人惊喜的是,特使还带来太医,用针灸与秘药使他伤势好转飞快。
“夫人功不可没。”太医捋须笑道,“若非夫人千里送药,将军熬不过那场高烧。”
启程返京那日,容景隆执意与我同乘马车。
马车内铺着厚厚毛毯,我正整理药箱,忽被他拉进怀里。
“娘子瘦了。”他指尖描摹着我凹陷的脸颊,声音沙哑,“路上吃了多少苦?”
我摇头,把脸埋在他肩窝。
他身上的药香混着熟悉的松木气息,心跳声稳健有力。
车外风雪呼啸,车内却暖如春阳,他摸出个小布包:“给你的。”
展开是枚金镶玉的簪子,雕着栩栩如生的梨花。
“在凉州买的……”他耳根发红,“本想托人带回去……”
我对着铜镜插上簪子,转头见他眸色深沉如墨。
不同于往日克制,他突然扣住我后脑深深吻下来,气息灼热得仿佛要把这几个月的分离都补回来。
分开时我们气息都不稳,他拇指擦过我湿润的唇角:“回家后……”
马车突然颠簸,他闷哼一声捂住伤口。
我急忙查看绷带,幸好没有裂开。
他苦笑着任我摆布:“看来还得养些时日……”眼底却闪着危险的光,“娘子且记着,欠我的……”
我红着脸拧他胳膊,却舍不得用力。
窗外,官道两侧的积雪开始消融,露出底下嫩绿的草芽。
12
返京的队伍行至城郊十里亭,远远就见婆母被丫鬟搀扶着站在风雪中。
容景隆不顾伤势跳下马车,踉跄着跪在雪地里:“母亲!儿子不孝……”
婆母颤抖的手抚上他脸颊,眼泪在皱纹间蜿蜒:“回来就好……回来就好……”
我捧着御赐金印站在一旁,喉头发紧。
婆母转身拉过我的手,触到我掌心厚茧时瞳孔一缩,却什么也没说,只是将我和容景隆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。
入城时百姓夹道围观,有人指着我们窃窃私语。
“那就是阵亡复活的容将军……”
“他夫人千里寻夫的事都编成话本了……”
容景隆骑在马上腰背笔直,丝毫看不出重伤初愈的模样。
我坐在轿中掀帘望去,忽然在人群中瞥见谢君淼,她穿着半旧的杏色袄裙,发间只簪了根银钗,与记忆中雍容华贵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她死死盯着马背上的容景隆。
“妹妹好手段。”回府后谢君淼不请自来,倚在门框上冷笑,“装得贞洁烈妇,转头就攀上高枝。”
我正在整理容景隆的药箱,闻言头也不抬:“姐姐若有闲心说酸话,不如想想如何挽回顾举人的心,听说他最近迷上了醉仙楼的花魁?”
谢君淼脸色骤变。
弹幕适时飘过:
【顾淮舟昨天刚打了她一顿】
【因为发现她偷藏砒霜】
【卧槽细思极恐她该不会想……】
我猛地抬头,正对上谢君淼袖口闪过的一丝寒光。
她察觉我的视线,慌忙掩住袖口:“既然妹妹不念旧情,那姐姐告辞了。”
“且慢。”我起身拦住她,故意提高声音,“姐姐难得来一趟,不如尝尝御赐的龙团胜雪?夫君方才还说要去给父亲送茶呢。”
容景隆在里间轻咳一声配合我。
谢君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强笑道:“不必了,顾郎还等我回去……”
“那正好。”我亲热地挽住她手臂,感觉她袖中有硬物硌着我,“夫君也要去拜访顾举人,不如同行?”
谢君淼像被烙铁烫到般甩开我,匆匆离去时还被门槛绊了个趔趄。
我看着她狼狈的背影,心中警铃大作。
弹幕已经炸开:
【她袖子里是毒簪!】
【想趁乱划伤容景隆】
【簪头淬了蛇毒见血封喉】
当晚容景隆听完我的推测,眉头紧锁:“该让岳父知道……”
“父亲只会说她一时糊涂。”我苦笑,“从小到大,姐姐犯什么错都能被原谅。”
烛光下容景隆的轮廓如刀刻般锋利。
他忽然将我拉坐到他膝头,鼻尖蹭过我耳垂:“那娘子说……为夫该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?”
他呼吸喷在我颈间,带着熟悉的松木香。我红着脸推他:“伤还没好……”
“早好了。”他低笑着捉住我的手按在他胸膛,心跳透过衣料传来,强劲有力。
13
容景隆受赏那日,他一身戎装引我穿过重重宫门,在太和殿前低声道:“待会儿无论见谁,都别离开我身边。”
我正疑惑,忽见殿侧转出个熟悉的身影,顾淮舟穿着六品官服,面色憔悴如鬼。
他见到我们明显一怔,随即堆出笑脸:“容将军,恭喜……”
容景隆冷冷点头,将我护在身侧。
入殿后我才发现谢君淼竟坐在末席,正与一位白发老宦官耳语。
她看到我时眼中闪过怨毒,随即又换上假笑。
宴至半酣,内侍突然宣旨擢升容景隆为镇北侯,赐丹书铁券。
满座哗然中,谢君淼打翻了酒杯,猩红酒液染红她杏色裙裾,像一滩血迹。
“妾身失礼了。”她娇声告罪,眼波却飘向顾淮舟,“可否请妹妹陪我去更衣?”
容景隆捏了捏我手心。我起身微笑:“自然可以。”
偏殿幽深曲折,谢君淼引我走到一处死角,突然转身亮出金簪:“小贱人!你凭什么……”
我早有防备,闪身躲过锋芒,顺势将她推倒在软榻上。
她挣扎间金簪划破自己手臂,顿时脸色煞白。
“解药呢?”我掐住她喉咙厉声问。
她狞笑着摇头,唇角已渗出黑血:“你……永远……别想……”
急促脚步声传来,容景隆带着太医冲进来时,谢君淼已经瞳孔扩散。
太医掰开她紧握的手,掌心赫然藏着我最爱吃的玫瑰酥——她竟在袖中藏了两样杀招。
“是马钱子。”太医验毒后低声道,“还好夫人没吃……”
顾淮舟闻讯赶来,看到尸体竟长舒一口气。
他袖中落下一纸休书,墨迹尚新。
容景隆一脚踩住他衣摆:“顾大人似乎早有准备?”
“下官……下官……”顾淮舟汗如雨下,突然跪地磕头,“是她逼我配合下毒!说事成后让下官升任礼部侍郎……”
我胃里翻涌,扶着柱子干呕。
容景隆揽住我肩膀,声音冷得像冰:“顾大人还是去刑部说清楚吧。”
第十七章:血色真相
谢君淼的丧事办得潦草,父亲称病不出,只派管家送来半匹白布。
我站在谢府祠堂,望着母亲牌位上的灰尘,突然发现旁边有个被蛛网覆盖的小木牌。
掸去灰尘,露出“谢门柳氏”三个字。
这是个妾室的牌位。
管家见状慌忙来抢:“二小姐别看了……”
“柳氏是谁?”我攥紧牌位不放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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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家支支吾吾,最终在我的逼视下坦白:柳氏是谢君淼生母,当年趁母亲怀孕时勾引父亲,又在母亲产后下药致其血崩而亡。
她本以为自己能扶正,却在谢君淼五岁时染怪病去世。
“大小姐一直知道这事。”管家低声道,“老爷宠她,连带着不许人提柳姨娘做的恶……”
我踉跄后退,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容景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,大手稳稳扶住我肩膀。
他接过那肮脏的牌位,轻轻放在地上:“岳父大人该给个交代。”
父亲最终拖着病体来到容府,老态龙钟的模样让我鼻酸。
他盯着我颈间玉牌看了许久,突然老泪纵横:“你长得……越来越像你娘……”
“为什么?”我声音发抖,“为什么纵容她害我娘……又纵容谢君淼害我?”
父亲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封信,已经泛黄,是母亲临终所写,求他善待我。
“我恨柳氏……可看到君淼就会想起她……”
父亲捂着脸痛哭,“每次看到你……就想起我犯的错……”
容景隆默默递上帕子。
我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,心中怨恨突然消散大半。
弹幕幽幽飘过:
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】
【姐姐别心软啊他纵容谢君淼多少次害你】
【不过现在恶有恶报啦】
父亲回府后一病不起,我每日都去侍奉汤药。
这日刚踏进院门,就被一股大力拽进暗处。
容景隆将我压在影壁上,呼吸粗重:“娘子……帮帮我……”
他面色潮红,额角青筋暴起,浑身烫得像炭火。
我摸到他脉搏快得吓人,立刻想起弹幕预警,谢君淼死后第三天,顾淮舟曾派人来送赔罪礼。
“那坛酒?”我扶住摇摇欲坠的容景隆,“你喝了?”
他点头,眼中情欲与理智激烈交战:“酒里……有东西……我撑到你来……”
汗水顺着他下颌滴落,砸在我手背上滚烫。
我咬牙扶他进厢房,刚闩上门就被按在门板上。
容景隆的吻如暴雨般落下,完全不同于平日的温柔克制。
他撕开我衣领时,玉牌叮当落地,我吃痛轻呼,他立刻僵住:“伤到你了?”
药效下他瞳孔放大,手臂肌肉绷得发抖,却仍努力控制力道。
我主动吻上他喉结:“没关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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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句话像打开闸门,他抱起我扔在床榻上,身躯覆上来时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。
我指尖划过他背上旧伤,他闷哼着咬住我肩头,在疼痛与快感的边界上留下印记。
纱帐摇晃到三更才停歇。
容景隆药效褪去后懊悔不已,轻抚着我身上的淤青:“我……”
我捂住他的嘴,蜷缩在他汗湿的胸膛上:“夫妻之间……何必说这些。”
他抱紧我,突然轻笑:“娘子今日……格外热情。”
我羞得把脸埋进他臂弯。
其实我没告诉他,那坛加料的酒,我早让太医换成滋补药酒,只是剂量没把握好……
父亲在开春时走了。
整理遗物时我发现个雕花木匣,里面装着母亲生前最爱的梨花簪,还有张地契,是城郊百亩良田,登记在我名下。
“你爹……终究是疼你的。”婆母叹息着帮我绾发,“只是方式错了。”
容景隆因战功被加封太子少保,每日去东宫授课。
这日他回来时面色古怪:“顾淮舟流放途中……被山匪杀了。”
我正绣着小儿肚兜,闻言针尖扎破手指。血珠滴在鹅黄绸缎上,像朵小小的梅花。
容景隆蹲下来含住我手指,眉眼柔和:“太医说……胎气稳固了。”
我惊讶抬头,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诊脉结果呢。
他得意地挑眉:“为夫连敌军夜袭都能预料,何况这个?”
弹幕欢快地飘过:
【当兵的好宠啊awsl】
【姐姐苦尽甘来啦】
【恶毒女配盒饭热好了】
临盆那日,容府上下忙作一团。
我疼得神志模糊时,仿佛看见谢君淼披头散发站在床尾,眼中满是怨毒。
接生婆突然惊叫:“哎呀怎么脐带绕颈……”
“滚开!”我不知哪来的力气,抓起玉牌砸向幻影。谢君淼的幻象烟消云散,与此同时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起。
“是个千金!”婆母喜极而泣,“眉心有颗胭脂痣,像极了你小时候。”
容景隆冲进来时铠甲都没卸,颤抖的手接过襁褓,突然单膝跪地:“娘子大恩……”
我虚弱地笑了,伸手抚过他眉骨伤疤。
窗外,一树梨花正开得灿烂。
那些曾指引我的弹幕如今很少出现,但我知道,它们会永远守护着我的幸福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