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见到宴怀，是在清风馆。
前唐风流肆意，高高在上的太子，现在是清风馆的头牌。
我救了正被寡妇骚扰的宴怀。
宴怀毫不客气的将我推倒在地上，满脸厌恶的看着我：“尊贵的沐灵公主，离我远点，你让我恶心。”
我知道宴怀恨不得杀了我。我父皇灭了他的国家，杀了他的父母，让他沦落风尘。
可是我还是爱他。
我想把一切捧给他，他却一次次把我推开，直到我忘了他。
1
“今天拍卖前朝太子宴怀的初夜。价高者得。”
老鸨一把撕开宴怀单薄的衣服，漏出健硕的肌肉。全场立马发出“哇、哇”的惊叹声。
“八块腹肌啊。小娘子们，公子们。馋吗？馋就准备好银子。”
我笑着看老鸨胡说八道。宴怀哪里还有初夜，当年在摘星阁里，他和我日日依偎在一起，夜夜孜孜不倦，缠的我腰疼。
那壮硕的肌肉，我更是摸了无数遍。
宴怀面无表情的站在台子中央，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。我坐宴怀的正前方，宴怀的视线却从来没有停留在我身上一次。
宴怀得知我是大齐的公主，还是大齐派到大魏的暗探首领时，我差点死在宴怀手里。在我即将断气的时候，宴怀松了手。
“沐灵，别让我再看到你。下次相见，我必定杀了你。”
不知道现在的宴怀，是不是在心里盘算如何取我项上人头。
台下起哄声，吹口哨声不绝于耳。
抛开宴怀的太子身份。宴怀确实长得好看，不仅女人觉得好看，男人也觉得好看。宴怀头牌的身份是凭实力拿的。
宴怀的起拍价一百两黄金，劝退了一大部分人。这个价格是我让老鸨定的。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我的宴怀。
如果不是宴怀死活不肯承我的情，我父皇又想让宴怀死，我肯定把宴怀放身边好好看着。
最后剩下的有实力的竞标者有三个：第一个是肥头大耳的小矮子皇商孟子文，他是出了名的断袖。
第二个是冯丞相的嫡长女冯婧颜。冯丞相是大魏旧臣，大魏灭了后冯丞相改而效忠我父皇。冯丞相不愿意前往大齐，就留在大魏都城辅佐我。
如果大魏没有亡国，冯婧颜现在应该已经是宴怀的太子妃了。
第三个就是我，我是宴怀杀父杀母仇人的孩子。
情感上，我是最没有希望的人。
可我有信心能拿下宴怀，毕竟这场拍卖价高者得，普天之下，还有谁比我父皇更有钱。
我把满满一箱金子摆在老鸨面前，指着宴怀说：“我先包他一年。”
老鸨紧紧抱着金子，火红的大嘴咧到耳边。
流程还是要走一遍。老鸨喊了三次价，孟子文咬牙举了一次牌子，被我一个眼神逼了回去。
冯靖颜直接带着丫鬟走了。
“沐灵公主，宴怀公子是您的了。您带走随意处置。”
我习惯性的要去拉宴怀的手。我好开心，这一次，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有宴怀了。
宴怀无视我的示好，轻轻跳下台子，坐在孟子文身边说道：“我要跟他走。”
孟子文嘴角溢出一分带着兴奋的笑意，看看宴怀，又小心翼翼的看我。
我愣在原地，手上还有划过宴怀衣服的丝滑感。
我不安的搓着手指，为了今天能成功拿到宴怀的所有权，我想了无数种方案，唯一没想到我按规矩来，宴怀不按规矩来。
我努力把头往宴怀面前伸，头上的金簪在宴怀面前晃来晃去。金簪是宴怀亲自打造，送给我十八岁的生辰礼物。
宴怀只是瞟了我一眼，坐在孟子文身边一动不动。
孟子文淫笑着摸上了宴怀修长的手。
2
宴怀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，手往后缩了一半，又放了回去。
终究是我把宴怀的心伤透了。宴怀宁愿去伺候一个丑陋的男人，也不愿意跟我走。
天下一统，是大势所趋。宴怀父皇、母后的命我掌控不了。救他和他姐姐，已经用尽我所有力气。
软的不行就来硬的。我一个眼神示意，一把泛着寒光的剑贴在了孟子文脖子上。
孟子文不依不舍的缩回握着宴怀的手，乖乖对我行礼后离开。
“沐灵公主，你明明可以抢，拿黄金都是多余。”
宴怀的嘴很毒，但以往只用在别人身上，如今也轮到了我。宴怀开心就好。
我第一次走进宴怀的屋子。
宴怀来到清风阁以后，我来了好多次。宴怀从不见我，更不准我踏入他屋子半步。
屋子里摆设简单，只有生活必须得床榻桌椅，一件装饰品也没有。
这有点不像他的风格。以前我嘲笑宴怀是暴发户，审美粗暴，喜欢摆放各种镶金嵌银的装饰品。
宴怀快速把自己扒的只剩一条亵裤，摆个大字躺在床上。
"来吧，你不就是想要我。你是金主，你怎么折腾都行。"
窗幔挡住了宴怀的脸，只能看到腹肌快速起伏。
他肯定生气了，他那么爱脸面的人，变成男女皆可得的玩物，尊严碎了一地吧。
我缓缓走向宴怀。
宴怀的拳头迅速握住，皮肤弥漫上一层可疑的粉色。
我替宴怀盖上被子，和衣躺在他身边。
“睡吧，你今日肯定累坏了。”
话落，宴怀的鼾声就传了过来。我细细看着他完美的侧颜，我曾无数次在这个角度悄悄观察他，这一次尤其心疼。
五年前，明里我是浩然酒楼的老板娘，暗里我是大齐安排在大魏的暗探。
父皇说，大魏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，我们必须推翻大魏的统治，即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，又让百姓以后不比遭受战争之苦。
我在饭菜上下了血本，很快浩然酒楼就名扬大魏。
浩然酒楼每日需要限号供应。我把号都分给大魏的官员，皇帝每日的动向基本当天就能到我耳朵里。
宴怀慕名而来，我看到他第一眼，就馋他的脸，馋他的身子。
那日宴怀穿着一身黑衣，夏日单薄的衣服能看出胸肌的曲线。宴怀葡萄一样的眼睛像有旋涡一样，要把我吸进去。
最吸引我的还是他那张比女子还娇艳性感的红唇。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。
从小父皇就教育我，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取。宴怀第三次来的时候，我就把他推倒了。
我猜他也是喜欢我的，我试探性抱住他的时候，他先忍不住了。
那天我们在摘星阁纠缠了很久，他一遍一遍叫我小妖精。
在我眼里，宴怀更像妖精。
开了荤的宴怀三天两头来找我，害的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东躲西藏。
早上醒来，宴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，眼里有化不开的情意和伤痛。
看到我醒来，他立马闭上眼睛转过身去。
我哼着软糯糯的小调，勾起宴怀的头发玩弄。
“我最近政务繁忙，不能经常来看你。你有什么事告诉飞剑。你要是想离开，我给你赎身。”
我知道宴怀不愿意我给他赎身，我可以等。我愿意给他自由。
我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境地，宴怀还是不安生。
南边发生了水患，我焦头烂额的处理灾情的时候，飞流来了。
飞流面露尴尬，欲言又止。
“有话就说，我忙着呢。”
“公主，你去看看宴怀公子吧，他·····…他·····…·”
3
我赶到清风馆的时候，宴怀精神萎靡的趴在床榻上，头发乱七八糟的耷拉在额头前。
我快步上前一把掀开被子，那抹猩红刺的我眼睛生疼。一口咸腥涌到喉咙，我硬是咽了下去。
我一把抓起宴怀的头发，逼着他直视我的眼睛。
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？你为什么要糟蹋自己？”
“我说了，你不用伺候任何人。”
宴怀癫狂的笑着，笑里掺杂着泪花。
“我脏了，我现在是肮脏的臭虫。我今天服侍了一个女人，还服侍了一个男人。你恶心吗？恶心就离——我——远——点。”
宴怀吼的我耳模快要炸裂。
我再忍不住，趴在地上疯狂呕吐，血夹杂着未消化的食物，落在宴怀的鞋子上。
宴怀最爱干净，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弄脏了他的外衫，他直接丢掉不要了。
我赶紧让飞剑把鞋子拿出去扔了，让丫鬟来收拾，开窗通风。
“鞋子不要扔，帮我刷干净再拿回来。”
我诧异的看着宴怀，他虽沦落风尘，却并不缺钱。有洁癖的人怎么会心疼一双沾上呕吐物的鞋子。
我看到鞋子上歪歪扭扭的针脚时，心里一暖。那鞋子，是我做的。
宴怀把头埋进枕头。“我现在不比从前，要勤俭节约。”
我帮宴怀盖好被子，一点点帮宴怀整理散乱的头发。
“宴怀，你要恨我就恨我。不要糟蹋你自己的身体。我可以给你自由。”
宴怀不理我，我待着无趣，起身离开。
飞剑告诉我。宴怀今日接的客是户部侍郎家没嫁出去的老姑娘，还有威武大将军的独子。
一个家里管粮食，一个家里管兵权。
宴怀他想复国。
我派人去杀了户部侍郎家的老姑娘和威武大将军的独子。
顺便给威武大将军送去五个美艳的小妾。我特意给威武大将军放了一个月的假，让他早日生出儿子。
我不顾宴怀的挣扎、反抗，硬是把宴怀带回公主府。
公主府，就是昔日的大魏皇宫。我父王依然待在大齐的皇宫。
我怕宴怀触物伤情，特意安排宴怀住在远离崇德殿地方。崇德殿是宴怀做太子时的居所。
宴怀绝食、打砸东西，骂我荡妇。闹了三四天，终于妥协了。
宴怀怎么辱骂我，我都不介意。我只想让他活着。
宴怀自己要求去住崇德殿。我松了一口气，宴怀看到崇德殿的摆设，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，我的苦心。
宴怀看着崇德殿的摆设，里边还保持着他以前居住的样子，金碧辉煌，土不拉几。
当时我们攻进来时，宫女太监为了保护宴怀拼死反抗，屋里的东西早就打砸干净。是我按照记忆一点一点填补上的。
宴怀一寸寸抚过他用过的书桌，他喜欢的花瓶，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。
宴怀跪在地上，身体极力蜷缩成一团，疯狂的撕扯自己的头发。
“沐灵，你为什么不杀我？我现在活着比死了更痛苦。我恨我自己，你毁了我的国家，杀了我的父皇、母后。我竟然还在心里偷偷爱你。”
4
“我自己都恶心我自己。不忠、不孝。”
我就知道，虽然我和宴怀之间隔着国仇家恨，可我们就是控制不了爱对方。
我把宴怀拉起来，把宴怀抱在怀里。我喜欢宴怀身上的香味，喜欢他怀里的温度。
我低下头，去探寻宴怀的唇，我想他很久了。
宴怀惊慌的推开我，嫌恶的用力搓着自己脖子上的皮肤。
“沐灵，我已经脏了。”
我步步紧逼，用力抱住宴怀。我想永远抱着他，我想保护他。
“宴怀，我不介意。我爱你，所有的世俗礼教在我面前只是一张纸。以后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。”
我好不容易哄好了宴怀，还没来得及和宴怀温存，父皇来信要我杀了宴怀。
父皇的探子把宴怀有异动的消息传给了父皇。父皇不允许宴怀这样危险的人物存在。
怎么办宴怀？当初为了保下你，我把你说的人畜无害，送进了清风阁，父皇才答应放过你。这一次，我该怎么救你。
我站在远处，看着宴怀为宴莹点茶，喂宴莹吃点心。今日的宴莹格外不同，精心打扮以后美的动人心魄。
宴怀是一个茶痴，一手点茶技术精彩绝伦。自从喝了宴怀点的茶，别的茶再入不了我的嘴。
自从宴怀不再为我点茶以后，我只喝白水。
宴怀扯着宴莹的袖子，噘着嘴撒娇。宴莹笑着刮宴怀的鼻头。这世上，也只有宴莹能让宴怀像个孩子一样笑的无忧无虑。幸好当时我保下了宴莹。
宴怀瞟到躲在角落里的我，立马收敛笑容，和宴莹低语几句，匆匆离开。
我以为有了前几日的真情流露，我们的关系能有所缓和。冷静下来的宴怀，一如既往地铁石心肠。
我端起宴怀剩下的茶，抿一口，唇齿生香。
“我父皇要杀宴怀，我想把你送给我父皇，换宴怀的命，你愿意吗？”
宴莹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，莹白的眼泪夺眶而出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好。你一定要保护好宴怀。我们家只剩下他自己了。”
“好，我会用我的命护他。”
宴怀和宴莹的母亲凤阳皇后，是大魏第一美人。宴莹继承了凤阳皇后九成的美貌。宴莹的美貌早就传遍大江南北。
我攻进大魏皇宫那日，宴莹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脸划的伤痕累累。
我父皇本想把宴莹收入后宫。父皇得知宴莹毁容，我又想保下宴莹，父皇就把宴莹的处置权给了我。
一开始宴莹并不信任我。她试过暗杀、投毒，每一次我都派人把她安然无恙的送回长月宫。
我要给宴怀留一个念想。人活着，总要有一个精神支柱。
我寻遍名医，治好了宴莹的脸，宴莹皮肤，比毁容前还要白嫩光滑。
宴怀，为了让你活着，我只能选择再次牺牲你的亲人。你想恨我，就继续恨吧。
宴莹精心装扮自己。美人如画，去赴一场有去无回的约。
我站在城楼上，看着远去的宴莹的马车，心里五味陈杂，我该怎么回去面对宴怀？
我知道宴怀不会愿意，可我就想让宴怀活着。
长月宫里，屋子里被砸的稀烂。宴怀拿着剑见人就砍，宫女、太监锁紧了宫门，只敢趴在高墙上观察宴怀。
我踏过一个个碎片，走到宴怀面前。
宴怀冲到我面前，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。
“沐灵，你为什么要把我姐姐送走？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？”
我第一次把宴怀勾到床上的时候，宴怀说要带我去见他父皇，他要我做他的太子妃，以后我们生同衾死同穴，是最亲密的爱人、亲人。
现在，他把我划出去了。
“我父皇一直很喜欢你姐姐，我留你姐姐一命，帮她治好脸，就是为了讨好我父皇。”
“如今她的脸痊愈，你们也见过了。她该进我大齐的皇宫了。你放心，我父皇不会亏待她。”
我不敢告诉宴怀，宴莹是为了救他。我怕宴怀再次陷入懊恼自责。宴怀已经恨我入骨，再多恨我一点无所谓。
当初我拿宴怀的兄弟的命救他的时候，宴怀拼了命的求死，想保下他的兄弟们。
宴怀不明白，是我想保他，他才能活。说用他的兄弟们的命换他一人，是我的借口。
脖子传来一丝痛感，有粘稠的液体滑落，想来是流血了。
我一动不动的看着宴怀，我想知道我在宴怀心里的重量还有几分。
5
宴怀死死咬着嘴唇，手止不住的颤抖，一滴泪从宴怀眼角滑落。
侍卫瞬间把宴怀围了，刀架在了宴怀脖子上。
我示意侍卫们离开。
“宴怀，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心里好受点，你就杀了我吧。”
宴怀眼里嗜血的杀意渐渐褪去，只有痛苦和不甘。也许在他心里，他已经杀了我千次万次。
宴怀什么也没带，一个人踉踉跄跄离开了。
我已经除了宴怀的贱籍，他不必再回清风馆。宴怀会去哪里？
我万万没想到，宴怀竟然去了冯丞相府。
宴怀对冯丞相的恨，不比对我的浅。
当年我带着五万大军攻城，宴怀带着区区五千人，躲在城中苦熬十天。我迟迟攻不进去。
如果不是冯丞相半夜偷偷开了城门，我们不知道还要僵持多久。冯丞相为了表示自己投降的诚意，还特意写了一篇《忠臣表》献给我父皇。
宴怀得知的时候骂了冯丞相一天一夜。
既然宴怀有了自己的选择，我就不必过分挂怀他。以后我只要远远的看着他，让他好好活着就好。
我越对他好，他死的就越快。
我正在处理政务，冯丞相送来了大红洒金的喜帖。
“沐灵公主，下月初二小女靖颜和宴怀公子大婚，您到时若有空，欢迎您光临寒舍。”
我木然看着喜帖，呼吸停滞，全世界都安静了。
我用力搓着冯靖颜的名字，直到把喜帖搓出一个大洞，看不到冯靖颜的名字，我才觉得心像活过来了。
“知道了，冯丞相没什么事就回去吧。”
宴怀要成亲了。他说过此生非我不娶。可我又有什么没资格责怪他。我和他之间隔着太多太多。
我劝解自己，他活着就好。冯丞相背叛了他，我杀了他一家人，我不比冯丞相好到哪里。
自从宴怀去了冯府，我再没有见过宴怀。我忽然很想很想见到他，只看一眼就好。
记得那时宴怀三天两头来找我，一找不到我，他就委屈的像找不到母亲的小孩子。
宴怀抱着我说：“沐灵，我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你在一起。”
曾经那么黏我的宴怀，现在不愿意看我一眼。
我乔装打扮，在冯府附近呆了七日。
宴怀每天都出门，有时候空手而归，有时候大包小包的回去。有时候只是在门口转一圈，就回去了。
他从没看过我一眼。
我想宴怀想的着了魔。离宴怀和冯靖颜的婚期越近，我越烦躁。我甚至想直接去把宴怀抢回来。
第七天，我选择释怀，我决定放过宴怀，也放过我自己。
当宴怀成为我的软肋那天，我就知道我此生不会再快乐。
我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，我决定明天去参加宴怀的婚礼，我要看着他幸福。
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。我睡不着，我也不敢睡。
只要闭上眼，脑子里都是宴怀。
宴怀说：“沐灵，以后我们生十个孩子。”
“沐灵，我要让你做我的皇后。”
“沐灵，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。”
“沐灵，你的眼里只能有我，你要是敢多看别的男人一眼，我就杀了他。”
明天，宴怀就是别人的相公了。从此以后，我和宴怀毫无瓜葛。
我从不酗酒，可今天我想把自己泡进酒池，醉过去，就不想宴怀了，可宴怀怎么越来越清晰。
清晰到我竟然摸到了他，真切的温热感。
6
泪水不自觉的滑落，我一寸一寸抚摸宴怀的眉眼。他长皱纹了，有白发了，皮肤变粗糙了。
“宴怀，你是不是过得不好。宴怀，你不要娶冯靖颜好不好。”
“宴怀，我不做公主了。我们私奔好不好？”
宴怀低下头，疯狂撕咬我的唇，直到无法抑制的痛感传来时，我才意识到我不是在做梦。
“宴怀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宴怀紧紧把我勒在怀里，我憋得喘不过气来。
宴怀一下一下啃噬我的脖子。
宴怀抱着我，一路回到屋里，滚上床榻。
以前的宴怀总是小心翼翼，生怕伤了我。今晚的宴怀疯狂、狠厉，像捕猎的饿狼。
“宴怀，如果这是一场梦，我希望这场梦一直做下去。”
宴怀不回答我，继续狠狠地蹂躏我。
早上醒来，我头痛欲裂，枕边有宴怀留下的纸条。
“沐灵。此生遇到你我从不后悔。只是命运弄人。我走了，此生再也不见。”
我一阵心悸，隐隐感觉不安。宴怀想干什么？
我一打开门，太监立马告诉我冯府被灭门了。
我赶到冯府时，大火已经熄灭。
院子中间的空地上，冯家所有人的尸体被摆的整整齐齐。
冯丞相和冯靖如的头被砍了下来，摆在正中央。
我知道，宴怀要开始复仇了。
我立马下令关闭城门，全力搜索宴怀，不可伤他性命。
整整三日，一无所获。
我立马点兵出发回大齐。宴怀一定是去找我父皇报仇了。希望一切都来的及。
我昼夜不歇，跑死了五匹马，终于赶回大齐的京都凉城。
看到我回来父皇高兴的抱起我转圈圈。
“臭丫头，终于舍得回来了。我都威胁你要砍你的头了，你都不回来。怎么？是不是宴怀那小子不要你了？”
我不能让父皇知道宴怀来凉城了，父皇若是知道了，宴怀恐怕马上就死无葬身之地。
“儿臣就是想父皇了。”
父皇把我最爱吃的桂花糯米小汤圆放在我面前，撇着嘴笑话我。
“你可不想我。你整日只想你的小情郎。你和那宴怀日日在摘星阁厮混，你以为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。你日后必然要继承我的皇位。父皇老了，父皇希望你完成父皇统一天下的大业。”
“只有天下一统，黎民百姓才能真正实现安居乐业，以后不再受战火之苦。”
父皇确实老了，两鬓的头发已经花白，走路步伐缓慢。以前的父皇可是虎虎生风，曾经打死过一只成年的老虎。
“还是父皇做的桂花糯米小汤圆好吃。”
我不想和父皇再谈论有关天下的话题，我知道父皇下一句话是什么。
上位者，注定要断情绝爱。你是“孤”，注定要孤独一生。
我去看了宴莹。宴莹似乎过得很好，容光焕发。
我旁敲侧击宴莹，宴莹对宴怀来大齐一无所知。从宴莹这里套不出消息，我只能自己想办法。
我派出所有手下寻找宴怀的下落。我知道，宴怀一定躲在凉城的某个角落。
父皇还是知道宴怀来了凉城，父皇告诉我，这一次他一定会杀了宴怀。
我必须赶在父皇找到宴怀之前找到宴怀，把宴怀带走。
7
整整半个月过去了，宴怀还是没出现。
我坐在宴莹宫里，呆呆看着宴莹窗台上放的荷花出神。
“宴莹，你说宴怀会躲在哪里？我拼尽全力想让他活着，他为什么要来送死。”
“宴怀怎么想不明白，从个人恩怨上说我父皇是他的杀父仇人，从天下角度说我父皇的所作所为是造福黎民苍生。”
“他做过储君，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宴莹低头摆弄荷花，良久说道：“他怎么不明白。他只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。”
过几日就是父皇的寿宴，我猜宴怀会趁机出现。
我加强了宫里的防守，一遍遍检查每一个死角。我让人放出去消息，宴怀只要马上离开凉城，过去所有一切既往不咎。
我和宴怀在摘星楼看星星时，宴怀说他父皇总是说他是一头倔驴，决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。
宴怀果然是一头犟驴。他还是来了。
我千防万防，没想到宴怀竟然一直男扮女装，躲在我母后宫里。
宴怀手里的匕首，闪着冷光，在我父皇背后出现的时候，我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。
我用尽这一生所有的力气，我恨不得瞬间闪到父皇背后，替他挡下这一刀。
那把匕首，牢牢的插在了父皇胸口。匕首，是我十八岁生辰时，父王送给我的，我又送给了宴怀。
宴怀开怀大笑，满脸的鲜血狰狞又诡异。
父皇紧紧攥着我的手，看着我的眼睛。
“沐灵，杀了他。你只有亲手杀了他，才能坐稳王位。上位者，不需要感情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父皇，我背后又是一片惊呼，宴莹拿着匕首，尖叫着一下又一下捅进我母后的肚子。
母后死死抓着宴莹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。
我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剑抛出去，直中宴莹的喉咙。
宴莹缓缓倒在地上，眼睛睁的又圆又大。
是我的心软和天真造成了今天的局面。我以为爱可以化解世间万物，如今看来是我一厢情愿。
宴怀没有再滥杀无辜，举手投降。
“沐灵，你难过吗？你恨我吗？你是不是很纠结，到底怎么处置我？”
“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两年。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怎么处理和你的关系。我试过去爱你，可我做不到。杀父之仇，不共戴天。”
宴怀脸上都是大仇得报的畅快。
我派人拿出大魏的史籍，随便翻几页拿给宴怀看。
“十年前，大魏南部洪灾，损失严重。你父皇采取的政策是把所有涌进大魏都城的流民赶出去，赖着不走的全部杀死。”
“你父皇没有拨一分钱去赈灾。当年你母后寿诞，你父皇不远万里，重金寻了一人高的整块玉，雕刻了一尊菩萨送给你母后。”
“八年前，大魏西部爆发瘟疫。你父皇下令屠城。只要哪个村落有一人感染，整个村落所有人全部杀光烧光。”
宴怀的表情开始皲裂。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父皇是一个昏君。
宴怀不止一次告诉我，他无法左右他的父皇，但是以后他登基，他一定做个好皇帝。
“够了，不要说了。”
不要我说，我偏要说。
“我攻下大魏两年。这两年我免了大魏所有农民的赋税，鼓励他们经商。你来大齐的时候，路上看到的乞丐多吗？有荒地吗？百姓有抱怨官府不作为吗？”
宴怀铁青着脸一言不发。
8
我扯着宴怀的脖子，大声嘶吼：“宴怀，我生气不止因为你杀我父皇母后，还因为你杀了一个好皇帝。”
“所有人都说我父皇是暴君，喜欢打仗。但是说我父皇是暴君的只有你们这些所谓的皇族。你去问问你曾经的子民，谁不说我父皇好。”
“是我父皇让他们吃饱饭，是我父皇让他们不再流离失所。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？”
宴怀整个人跟丢了七魂六魄一样，软趴趴的趴在地上。
“天下和我有什么关系，杀父杀母之仇，我必报。”
"沐灵，有本事你杀了我。从你灭了我的国家那天开始，我就不爱你了。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，只要我活着，我一定能杀了你父皇、母后。未来有一天，我还可以打败你的国家。"
宴怀眼里都是悲怆，他疯了一般大笑。
“沐灵，你个孬种，懦夫，来，杀了我啊！来啊！”
和宴怀在一起的那三年，是我这一生度过最开心的日子。
我三岁启蒙，一年中只有生辰和除夕可以先休息。我没打过马球，没有放过风筝。父皇说上位者不需要那些无聊的东西。
宴怀让我知道无聊的东西虽然无聊，带来的快乐千金难换。
快乐过后，我的心里是深深的害怕。我害怕宴怀发现我的秘密。
我试探着问宴怀：“如果有一天，你发现我背叛了你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“我的沐灵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。你怎么会背叛我。如果你真的背叛我，那一定是我不够好。”
“我要是对你不不够好，你可以杀了我。”
我拔下头上的金簪，用力送进宴怀的心脏。
宴怀如释重负，开心的咧起嘴角，像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样。
“沐灵，你父皇说的对，你要做个绝情、杀伐四方的皇帝。你背上背着整个天下，你的心该比铁还硬。”
宴怀扯着我的衣袖，艰难的往我身上靠。
“沐灵，你再抱抱我。沐灵，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。我先去替你探探路，等你百年以后，我等你。”
“你要是有了皇夫，不能和我合葬，就把我埋在能看到你的地方。”
所有人，在用他们的死，成全我的大业。父皇说了，我是最有希望完成他梦想的人。
大臣强烈要求把宴怀鞭尸。我力排众议，给了他全尸，把他和宴莹一起送回大魏。
我开始南征北战。和宴怀的那三年，慢慢从记忆里消失。
我用了十五年，实现了天下大一统。父皇说的没错，站在最高处最孤独。
所有人都说我无情又有情。面对贪官污吏，我对他们使用最残酷的刑罚，对于普通老百姓，我给他们最好的待遇。
天下大定，我有了皇夫。我们生了五个孩子。
有一天，喝醉的皇夫问我更爱宴怀还是更爱他。
宴怀啊，不记得了。
9
宴怀番外
我遇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姑娘。她是浩然酒楼的老板娘，才十六岁，心智成熟的像六七十岁的老太太。
她看向我的眼神，一个字“馋”。
我认识的姑娘看男子一眼就羞红了脸，她不但光明正大的看我，还悄悄摸我的手。
我喜欢上去浩然酒楼，就想看看她什么时候对我动手。我有预感，她大胆的很。
我第三次去浩然酒楼，她悄悄塞给我一个纸条，上边写着摘星阁。
我一刻都等不了，我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匆匆离开。
我推开门，她坐在床上，翘着二郎腿，笑着看着我。一路的期待，化成一丝羞涩。
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，不敢靠近她。
“我叫沐灵。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我叫宴怀。”
沐灵朝我走来，我又期待又不安，整个房间里只有我的心跳声。
因为我父皇，我从不贪恋女色。可沐灵让我知道，爱是多么迷人的东西。
我恨不得每天都和沐灵待在一起，可沐灵似乎很忙，三天两天就消失一次。
当我在沐灵房间发现写有大魏文字的书信时，我的心瞬间凉了。我引狼入室了。平时闲聊时，无意间我告诉沐灵许多机密。
为什么？她有很多种刺探消息的方式，为什么要来伤害我的感情？
我不吃不喝，在沐灵屋里等了她一天一夜。
沐灵看到我，笑着飞奔向我。我再次朝她伸出了手。只是这一次我的手没有抱住她，而是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。
“沐灵，你是大魏的暗探，你为什么要骗我？”
沐灵脸上的笑四分五裂，她眼里都是害怕。
她在害怕什么？是怕我会杀了她？还是害怕我会不爱她了？她对我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？
我克制住自己不去问她到底爱不爱我。我怕答案我承受不住。
我也不忍心杀她。
“立刻离开大魏。永远不要回来，我当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浩然酒楼关门了，人去楼空。
再也没有一个女人，对着我贪婪的笑。
我开始失眠，我不敢睡觉，梦里都是她。不睡觉，脑子里也是她。我中了沐灵的毒。
我以为沐灵走了，一切都结束了。
沐灵回来了，带着大齐的精兵。我知道我父皇不是个好皇帝，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再怂不做亡国奴。
城还是破了。沐灵很英勇。
再次见到沐灵，她身上没了娇媚、诱惑。她拿着长枪，威风凛凛，是潇洒的大齐女将，还是高高在上的大齐公主。
我的父皇、母后，我的兄弟姐妹们，都被大齐皇帝赐死了。
沐灵留下了我和姐姐。我宁愿沐灵杀了我，活着比死更痛苦。
沐灵把我送进清风馆做一个象姑。
我是亡国奴，任何人都可以欺负我。沐灵不行。我不信过去三年，沐灵对我没有一分真情，否则她为什么拼命保下我。
我可是大魏未来的储君。我有充足的借口和能力卷土重来。
沐灵偶尔来看我，我从不让她进门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。
老鸨说要拍卖我的初夜，我差点笑出声来。我有什么初夜，我早就被沐灵吃光抹净了。
老鸨可不管，反正男人是不是初次看不出来。
我知道沐灵一定会来抢走我。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我。
我就是要气气她，我让她知道我宁愿伺候一个又丑又胖的男人，也不愿意跟着她。
现在的大魏是沐灵的天下，谁能跟她抵抗。我被沐灵抢了回来。
我脱光了躺在她面前，她却不碰我。我心里是有一点点期待的。
沐灵和衣陪着我。我闭上眼就睡着了。亡国以后，我第一次睡着如此快，如此安心。
我还是想复国，我有能力治理好我的国家。
10
我故意勾引户部侍郎家的老姑娘和威武大将军的独子，他们两家一个管粮食，一个管兵权。策反了他们，我就成功了一半。
我忍着恶心，献出自己的身子。我努力把他们想象成沐灵。
以前和沐灵厮混的时候，我总觉得时间太短，现在我期盼快点结束，我恶心我自己。
我的计划失败，沐灵把我带进我昔日的家。也是，我这种危险人物，必须放身边看着才安心。
我见到了我的姐姐，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。我知道沐灵在保护我。可国仇家恨，不是个人情爱能掩盖过去的。
父皇、母后的仇，我必须报。
果然，大齐皇帝知道我被沐灵接回他们所谓的公主府，下令沐灵杀了我。
沐灵最喜欢喝我点的茶，我故意点好茶以后离开。我故意让姐姐在沐灵面前展现自己的美色。
当初姐姐为了不被侮辱，故意划花自己的脸。如今姐姐为了我的复国大计，甘愿献身。
姐姐走的那天，我躲在城楼的角落里，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哭。可泪水还是落了下来。我对不起姐姐。
我用姐姐被送去大齐皇宫为借口，狠狠闹了一通。
我什么也没带，离开了沐灵。我要让沐灵看到我要离开她的决心。
我来了冯丞相府，就拿冯丞相一家先开刀。我知道冯靖颜爱极了我，只要我勾勾手指，她肯定上钩。
果然，冯靖颜跪下哭了哭，冯丞相就同意让我做他家的上门女婿。
大婚之日，我要你们家灭族。卖国贼，不该有好下场。
沐灵总是跑来偷偷看我，我每日有事没事就出门转转，我要让沐灵求而不得。我要折磨沐灵，又何尝不是在折磨我自己。
成亲前一夜，我联系残存的旧部，屠了冯丞相府全家。他们都该死。
我准备去大齐刺杀大齐皇帝。这一去，生死难料，我不顾属下劝阻，悄悄潜进皇宫。我想最后一次看看沐灵。
沐灵喝的烂醉，像个可爱的小猫。她以为我是幻觉。
幻觉也好，就当做了一场美梦。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抱沐灵了，天知道我多想她怀里的温度。
天即将大亮，我给沐灵留下一封信离开。
此一去，后会无期。
孟子文把我带到了大齐都城凉城。凉城真好，热闹繁华，没有流民，家家户户夜不闭户。如果我能复国，我想让我的子民以后也这样。
可我杀了大齐皇帝的那一刻，我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。
我看到沐灵嫉恨、痛苦、挣扎的眼神时，我知道我把沐灵变成了跟我一样的人。
沐灵还是不舍得杀了我。心太软，怎么去一统天下。
沐灵给我看他父皇的功绩。来大齐的路上，我都看到了，作为曾经的大魏储君，我当然明白沐灵的父皇是个多么厉害的君主。
从天下大局来说，我原谅沐灵的父皇了。
我现在是以宴怀的身份，给我母后和父皇报私仇。
我要最后一次，为沐灵做一件事。
我疯了一般咒骂、刺激沐灵。沐灵只要杀了我，断情绝爱，以后她就可以所向披靡。
沐灵的刀刺进我的胸膛的时候，我如释重负。以后的沐灵一定强的可怕，她一定可以给天下的流民一个家，
她一定可以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。
我撑着一口气，希望死后能待在沐灵身边，就算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也没关系。
希望下一世我们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在一起。
终究是我伤透了沐灵的心。沐灵不要我了。
沐灵把我和姐姐送回大魏。沐灵说既然在我心里，亲情高过一切，就送我一家人团聚。
后来，我连沐灵的梦都进不去。
再后来，沐灵成婚了。沐灵不记得我了。
沐灵，此生爱你，我从不后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