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司资金链断裂那晚,我硬着头皮去酒店套房求见投资人沈砚。
门开时他刚沐浴完,浴袍带子松垮系着:“走错房了?我点的不是这种服务。”
我咬牙递上企划书:“沈总,我是来谈项目的。”
他指尖划过我腕骨:“项目?不如先谈谈你怎么赔我被打断的‘私人时间’……”
后来我公司起死回生,却在庆功宴撞见他搂着白月光。
我笑着敬酒:“谢沈总当年‘不杀之恩’。”
转身就被他抵在消防通道:“教你个新词——这叫蓄谋已久。”
他喘息灼烫我耳垂:“从你摔门那刻起,我就想这样弄哭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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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1**
水珠顺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滚落。
砸在微敞的浴袍领口那片紧实的蜜色皮肤上。
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松香。
和一丝未散的、蒸腾的热气。
门外的光线勾勒出我僵硬的轮廓。
手里那份熬夜赶出的企划书,纸边几乎被我抠破。
他倚着门框,湿发凌乱,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和……玩味。
像在打量一件意外闯入的、不合时宜的商品。
“走错房了?”他开口,嗓音带着被热水熨过的微哑。
目光慢悠悠地,从我强装镇定的脸。
滑到我因紧张而绷直的廉价套装裙摆。
最后定格在我微微发抖的手上。
那份企划书。
“我点的,”他勾起唇角,没什么温度,“可不是这种……服务。”
屈辱感瞬间冲上头顶。
血液在耳膜里轰响。
我猛地吸了一口气。
空气里浓郁的雪松香呛得喉咙发紧。
几乎是用尽全力,才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转身逃走的冲动。
“沈总。”
声音出来,竟带着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冷硬。
我把企划书往前一递。
纸张边缘,几乎要戳到他浴袍松垮的系带。
“我是林薇。”
“星穹科技的林薇。”
“按邮件预约,今晚八点。”
“来和您谈‘启明’医疗监测手环的项目。”
每一个字,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。
他垂眸。
目光落在那份承载着我公司全部希望的文件上。
没有接。
时间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琥珀。
每一秒都带着沉甸甸的煎熬。
然后。
他动了。
不是接文件。
修长、骨节分明的手指。
带着浴室残留的微潮水汽。
毫无预兆地抬起。
指腹。
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缓慢。
轻轻擦过我因紧握文件而突出的腕骨。
皮肤接触的地方。
像被细小的电流瞬间贯穿。
我猛地一颤。
想缩手。
他却先一步收回了指尖。
只留下那一小块皮肤,火烧火燎。
“项目?”
他低笑一声,尾音拖得有些长。
身体微微前倾。
雪松混合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骤然逼近。
将我笼罩。
“林总,”他目光锁住我骤然瞪大的眼睛,里面清晰地映出他戏谑的倒影。
“不如先谈谈……”
“你怎么赔我被打断的……”
他顿了顿。
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我身后空寂的酒店走廊。
再落回我脸上。
唇角的弧度加深。
“私人时间?”
我浑身的血液。
在那一刻。
彻底冲上头顶。
又在下一秒。
冻结成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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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2**
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,城市在阴雨天里灰蒙蒙一片。
像一块脏了的毛玻璃。
空气里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。
和投影仪风扇的嗡响。
我站在长桌尽头。
PPT的光映在脸上,有些晃眼。
手指点在激光笔上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“……这就是‘启明’手环下一阶段的核心迭代方向,聚焦慢性病用户的实时预警……”
声音平稳,条理清晰。
是这几个月被反复捶打、磨掉所有毛刺后的结果。
桌对面。
主位。
沈砚靠着宽大的椅背。
长腿随意交叠。
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滑的桌面。
发出细微的、规律的嗒嗒声。
像某种无形的倒计时。
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。
一丝不苟。
和那晚酒店门缝里慵懒危险的男人判若两人。
只有那双眼。
依旧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。
此刻正落在我身上。
带着审视。
和一种……洞悉一切的玩味。
“数据模型。”他开口,打断我的阐述。
声音不高。
却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所有的背景音。
“基于现有样本的预测准确率?”
“临界值波动区间?”
“应对突发体征异常的反应机制?”
问题一个接一个。
精准、犀利。
像手术刀。
直切要害。
我深吸一口气。
翻到下一页PPT。
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据跳出来。
“准确率目前稳定在92.7%,临界值波动区间控制在……”
大脑高速运转。
每一个数字,每一个逻辑链条都必须清晰无误。
不能错。
星穹科技的最后一口氧气。
就吊在这位沈阎王指缝里漏出的资本上。
汇报结束。
短暂的沉默。
会议室里落针可闻。
只有沈砚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。
嗒。
嗒。
嗒。
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他微微侧头。
看向身边穿着昂贵套装、妆容一丝不苟的助理。
“苏珊。”
“星穹上一季的现金流报表。”
“C轮领投方撤资的具体原因分析。”
“还有,”他目光转回我脸上,嘴角似乎弯了一下,极淡,“林总团队过去三个月的人员变动情况。”
“我要听详细的。”
我的指甲,无声地掐进了掌心。
锐痛传来。
助理苏珊立刻调出文件,声音平板无波地开始陈述。
每一个字。
都像冰冷的石子。
砸在我竭力维持的平静水面上。
那些血淋淋的窘迫。
那些几乎压垮脊梁的挣扎。
此刻。
被他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。
摊开在这张光可鉴人的会议桌上。
供所有人检视。
汇报结束。
没人说话。
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。
我挺直脊背。
迎向他深邃难辨的目光。
“沈总,”声音有些干涩,“困难是暂时的,但‘启明’的价值……”
他抬手。
一个随意的动作。
截断了我的话。
“价值?”
他轻轻重复。
身体前倾,手肘支在桌面。
双手交叉。
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。
“林总。”
“资本市场的残酷,不用我多说。”
“你让我看到的。”
他顿了顿。
目光扫过屏幕上尚未关闭的、标注着红色警戒线的现金流图表。
“除了一个听起来不错的点子。”
“和一群……”
他的视线掠过坐在我旁边、脸色发白的核心工程师老张。
“忠心耿耿但前途未卜的伙伴。”
“还有什么?”
他微微歪头。
眼神锐利如刀。
“告诉我。”
“凭什么?”
凭什么。
这三个字。
像三记重锤。
狠狠砸在心上。
沉闷的回响在胸腔里震荡。
让我几乎喘不过气。
会议在一种近乎窒息的低气压中结束。
没有明确的答复。
只有一句冰冷的“等通知”。
我收拾好电脑和文件。
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。
脚步有些虚浮。
走廊尽头是专用电梯。
金属门冰冷地映出我略显苍白的脸。
我伸手去按下行键。
指尖还未触到冰冷的按钮。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。
带着熟悉的、淡淡的雪松尾调。
毫无预兆地越过我的肩膀。
稳稳地按在了那个向下的箭头上。
温热的气息。
猝不及防地从身后笼罩下来。
将我困在他与冰冷的电梯门之间。
我浑身一僵。
猛地回头。
撞进沈砚深不见底的眸子里。
他靠得极近。
近到我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那点微不可察的疲惫。
看清他衬衫领口解开的第一颗纽扣。
看清他喉结下方,那一小片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皮肤。
“沈总?”我声音发紧,下意识想后退。
脊背却抵上了冰凉坚硬的金属门板。
退无可退。
他垂眸看着我。
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。
眼神却没什么温度。
像在评估一件棘手的拍品。
“林薇。”
他念我的名字。
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电梯间产生微弱的回响。
像羽毛搔刮过耳膜。
“你就这么走了?”
“嗯?”
我攥紧了手中的电脑包带子。
指节泛白。
“沈总还有什么指教?”
极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。
他忽然抬手。
不是碰我。
而是用修长的食指。
极其缓慢地。
点了一下我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心口位置。
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面料。
那一点微热的触感。
却像带着电。
瞬间麻痹了那一小片神经。
我触电般想躲开。
肩膀却被他另一只手掌。
看似随意地。
按在了电梯门上。
力道不大。
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感。
他俯身。
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。
带着一丝危险的、近乎耳语的沙哑。
“教你一件事。”
“在资本面前……”
“只谈‘价值’是不够的。”
“野心和点子,填不饱投资人的胃口。”
他的视线,带着一种露骨的侵略性。
从我强作镇定的眼睛。
缓缓下滑。
扫过紧抿的唇。
掠过线条绷紧的脖颈。
最后落在他指尖方才点过的位置。
那目光如有实质。
仿佛能穿透衣料。
“尤其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。
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声音压得更低。
像情人间的呢喃。
却字字淬冰。
“当你的筹码,看起来如此……单薄的时候。”
“你连……”
他微微偏头。
温热的唇几乎要擦过我的耳垂。
气息灼烫。
“取悦投资人都不会?”
“嗯?”
最后一个上扬的尾音。
像带着钩子。
狠狠扎进我的自尊。
“叮——”
电梯门在他身后滑开。
里面空无一人。
冷白的灯光倾泻而出。
照亮了他半边轮廓分明的侧脸。
也照亮了我眼中瞬间燃起的屈辱和怒火。
他松开了按在我肩膀的手。
姿态从容。
仿佛刚才那番极具羞辱性的低语从未发生。
只是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。
“考虑清楚。”
他迈步走进电梯。
转身。
金属门缓缓合拢。
将他深邃莫测的眼神。
和他唇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、冰冷的弧度。
一点点隔绝。
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反光。
映出我僵立在原地。
胸口剧烈起伏。
脸上血色尽失的狼狈模样。
空气中。
那令人窒息的雪松冷香。
久久不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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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3**
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。
被窗外渐次亮起的霓虹灯染上一层浮躁的彩色光晕。
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。
目光落在电脑屏幕右下角。
23:47。
手机屏幕忽然亮起。
不是工作邮件。
是一张照片。
发送人:秦悦。
我的死党兼情报处长。
指尖点开。
光线暧昧的高档餐厅。
临窗的绝佳位置。
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浮华的光。
照片中心。
沈砚。
他侧脸对着镜头。
轮廓在柔光下显得异常英俊。
嘴角噙着一丝罕见的、堪称温和的弧度。
他对面。
坐着一个女人。
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羊绒裙。
微卷的长发松松挽起。
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。
正微微倾身。
似乎在说什么。
眉眼温柔,气质出尘。
像一幅精心构图的古典油画。
画面一角。
女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。
戴着一只设计独特的银色手链。
在灯光下闪着低调而矜贵的光。
照片下面。
秦悦的信息炸弹般紧跟而来:
「速看!大新闻!」
「你那位阎王金主!」
「私会白月光!」
「芭蕾女神,叶蓁蓁!刚回国!」
「青梅竹马!门当户对!」
「危!薇薇!你的A轮危了!」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。
呼吸一窒。
指尖冰凉。
盯着照片里沈砚脸上那抹刺眼的“温和”。
还有那个叫叶蓁蓁的女人。
周身散发的、与我格格不入的从容优雅。
胃里一阵翻搅。
不是嫉妒。
绝不是。
是恐慌。
一种冰冷的、灭顶的恐慌。
像溺水者看到最后一块浮木被海浪卷走。
沈砚的注资意向书还没签。
星穹科技的账户。
已经薄得像一张纸。
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。
更经不起他“青梅竹马的白月光”一句枕边风。
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秦悦:「姐妹挺住!男人靠不住!搞钱要紧!想想你的‘启明’!」
对。
启明。
我深吸一口气。
关掉那张刺眼的照片。
强迫自己把视线挪回屏幕上的代码。
可那些字符扭曲跳跃。
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逻辑。
脑子里反复回响的。
是他按在电梯门上的手。
是他贴着耳廓吐出的那句“取悦”。
是他此刻对着另一个女人露出的笑容。
烦躁像藤蔓一样疯长。
勒得我喘不过气。
“嗡——”
手机屏幕再次亮起。
这次。
是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。
但那一串嚣张的尾号。
早已烂熟于心。
沈砚。
这么晚?
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
随即被更深的警惕覆盖。
指尖悬在屏幕上方。
几秒后。
划开接听。
“喂。”声音干涩。
“林总。”
他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。
带着一点空旷的回响。
似乎在外面。
背景音里。
隐约有优雅舒缓的小提琴声。
和刚才照片里的餐厅背景音乐。
该死的吻合。
“这么晚还在公司?”他问得随意。
像朋友间的寒暄。
“沈总不也在享受夜生活?”我扯了扯嘴角,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刺。
话一出口。
就后悔了。
太沉不住气。
电话那头。
他低低地笑了一声。
那笑声像羽毛搔刮耳膜。
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。
“夜生活?”
他重复。
尾音拖长。
“看来林总对我的行程,很关心?”
隔着电波。
我几乎能想象他此刻微微挑眉的样子。
“不敢。”我硬邦邦地回。
“只是提醒沈总,劳逸结合。”
“毕竟,”我顿了顿,指甲掐进掌心,“我们星穹的未来,还系在沈总您手里。”
“不敢让您太‘操劳’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只有隐约的音乐声流淌。
然后。
他开口。
声音压低了少许。
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。
“林薇。”
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。
“你的关心……”
他顿了顿。
像是在斟酌词句。
又像是故意停顿。
“让我有点意外。”
“还有点……”
他声音更低。
像裹着夜色的私语。
“受宠若惊。”
这暧昧的用词。
这该死的、撩人的语调。
像一根羽毛。
不轻不重地搔在心尖最痒的地方。
和他白天在电梯里的羞辱。
和照片里他对叶蓁蓁的笑容。
形成荒谬又割裂的对比。
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。
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。
几乎烧断理智的弦。
“沈总想多了。”我声音冷下去。
“我对您的‘私人时间’没兴趣。”
“只关心我的项目进度。”
“如果沈总没有正事,我……”
“有正事。”
他截断我的话。
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。
“明天下午三点。”
“世贸中心,创投峰会。”
“‘启明’的项目展示环节,临时提前到开场。”
“你准备一下。”
“别迟到。”
“提前?”我一惊,“之前邮件通知是压轴……”
“计划有变。”他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有问题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很好。”他似乎很满意。
“还有……”
他顿了顿。
背景里的小提琴声似乎换了一首更缠绵的曲子。
“穿好看点。”
没等我反应。
电话里只剩下忙音。
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
冰冷而急促。
我握着发烫的手机。
站在原地。
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。
此刻都成了模糊的光斑。
心像被扔进了冰火两重天。
一边是项目展示提前的措手不及。
一边是他最后那句暧昧不明的“穿好看点”。
像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。
还有那张照片里。
叶蓁蓁温柔得体的笑容。
像一根细小的刺。
扎在心底最深处。
隐隐作痛。
烦躁地抓了抓头发。
转身。
目光落在办公桌角落。
那个安静躺着的、印着“恒泰生物”LOGO的硬质文件夹上。
恒泰生物。
沈砚旗下一家专攻高端医疗器械的子公司。
负责人叫赵明凯。
一个四十多岁、微胖、笑起来像尊弥勒佛的男人。
最近一个月。
他往星穹科技跑得格外勤快。
美其名曰“交流技术”。
实则司马昭之心。
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。
看我的时候。
总带着一种黏腻的、令人不适的“欣赏”。
每次来。
不是送昂贵的下午茶点心。
就是“顺路”带来一些业内的小道消息。
“林总年轻有为,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!”
“我们沈总眼光毒辣,投你准没错!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!”
“这款新出的燕窝羹不错,林总尝尝?女人啊,再拼事业也得对自己好点……”
油腻的奉承。
刻意的肢体靠近。
都被我以工作为由,客气而疏离地挡了回去。
但此刻。
看着那个文件夹。
一个念头。
带着冰冷的算计。
如同毒蛇。
悄然钻入脑海。
明天的峰会。
至关重要。
沈砚态度暧昧不明。
叶蓁蓁虎视眈眈。
我需要更多的筹码。
一个能让沈砚无法轻易放弃星穹的筹码。
而赵明凯……
他对我的“兴趣”。
和他作为沈砚子公司负责人的身份。
或许。
可以利用。
这个念头一起。
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瞬间涌上喉咙。
我林薇什么时候。
需要靠这种下作的手段了?
可另一个声音在尖叫:
活下去!
星穹不能倒!
“启明”必须活下去!
为了老张他们熬红的眼睛。
为了那些等着救命的数据!
我闭了闭眼。
再睁开时。
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。
走到桌前。
拿起手机。
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被备注为“恒泰-赵”的名字。
指尖悬停。
微微颤抖。
几秒后。
用力按了下去。
电话接通。
赵明凯那令人不适的、带着惊喜和油腻的声音立刻传来:
“哎呀!林总?这么晚还没休息?找我有事?”
“赵总,”我深吸一口气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,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、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“关于上次您提到的,恒泰生物传感器与‘启明’底层数据的兼容性测试方案……”
“有些技术细节,我想再当面和您沟通一下。”
“您明天……方便吗?”
“创投峰会之后?”
电话那头。
赵明凯的声音瞬间拔高。
充满了受宠若惊的狂喜。
“方便!方便!太方便了!林总开口,我随时都有空!”
“那就这么说定了,峰会结束见。”
我飞快地说完。
不等他再啰嗦。
挂断了电话。
手机被重重地丢在桌上。
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
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。
我撑着桌面。
大口喘气。
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。
胃里翻江倒海。
为了公司。
为了“启明”。
我把自己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。
利用别人的觊觎。
去赌一个渺茫的机会。
真脏。
窗外。
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。
却照不进心底那片冰冷的泥沼。
---
**4**
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。
空气里弥漫着香槟、高级香水和衣香鬓影混合的奢靡气息。
舒缓的爵士乐流淌。
衣冠楚楚的人们端着酒杯。
脸上挂着模式化的笑容。
低声交谈。
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利益之网。
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长裙。
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。
手里那杯香槟。
冰凉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。
却丝毫无法缓解掌心的黏腻和心头的燥热。
目光。
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。
越过攒动的人头。
落在宴会厅中央那个焦点上。
沈砚。
他站在璀璨的灯下。
一身熨帖的黑色礼服。
衬得身形愈发挺拔。
宛如天生的掌控者。
他微微侧头。
听着身边人说话。
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、疏离的弧度。
而他臂弯里。
挽着的。
正是叶蓁蓁。
她换了一身淡金色的露肩长裙。
长发优雅地盘起。
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。
手腕上那只独特的银色手链。
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。
她微微仰头看着沈砚。
眉眼含笑。
姿态亲昵。
像一幅精心装裱的璧人图。
刺眼得让人窒息。
“林总?”
一个油腻的、带着酒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。
赵明凯那张微胖的笑脸凑了过来。
金丝眼镜后的眼睛。
毫不掩饰地在我身上逡巡。
从脸。
到肩颈。
再到被丝绒长裙包裹的腰线。
“真是光彩照人啊!”
他啧啧赞叹。
身体不动声色地又靠近一步。
那股混合着烟酒和古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“赵总过奖。”我强忍着不适,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开一小步。
“刚才峰会上林总的演讲,真是惊艳四座!”赵明凯举起酒杯,试图碰杯,“连我们沈总都听得格外认真呢!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沈总”两个字。
目光瞟向中央那对璧人。
又落回我脸上。
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试探。
“分内之事。”我敷衍地举了举杯,指尖冰凉。
“哎,林总太谦虚了!”赵明凯又凑近,压低了声音,带着自以为是的亲昵。
“星穹有林总掌舵,加上我们恒泰的资源……”
他肥胖的手。
带着试探。
极其自然地。
搭在了我裸露的后腰上!
温热的、黏腻的触感。
隔着薄薄的丝绒布料传来。
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突然爬上皮肤!
“啊!”
一声短促的惊呼。
不是我。
是几步之外。
一个服务生不小心将托盘上的几杯香槟撞翻。
淡金色的液体泼洒出来。
好巧不巧。
全数溅在了叶蓁蓁那条昂贵的淡金色裙摆上!
“对不起!对不起!小姐对不起!”服务生吓得脸色惨白,连连道歉。
音乐声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。
叶蓁蓁精致的脸上血色尽褪。
看着自己湿了一大片、狼狈不堪的裙摆。
眼圈瞬间红了。
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沈砚的手臂。
像受惊的小鸟寻求庇护。
沈砚眉头瞬间蹙起。
眼神冷厉地扫过那个瑟瑟发抖的服务生。
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。
动作自然地披在叶蓁蓁肩上。
将她裹住。
低声安抚着什么。
姿态保护欲十足。
周围的宾客也纷纷围拢过去。
关切询问。
场面一时有些混乱。
趁着这混乱。
我猛地发力!
狠狠甩开了赵明凯那只令人作呕的手!
动作幅度很大。
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。
赵明凯猝不及防。
被我甩得一个趔趄。
手中的酒液也泼洒出来。
弄脏了他自己昂贵的衬衫前襟。
他脸上的笑容僵住。
瞬间变得阴沉难看。
“林薇!你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带着被当众驳了面子的恼羞成怒。
“抱歉赵总,失陪。”我冷冷打断他。
声音不大。
却足够清晰。
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冷硬。
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。
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。
转身。
裙摆划出一个决绝的弧度。
却差点撞上一个人。
抬头。
心脏骤停。
沈砚。
不知何时。
竟已拨开人群。
走到了我们这边。
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。
挡住了大部分光线。
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目光。
却像淬了冰的刀子。
先扫过我。
带着一种审视的、冰冷的压力。
然后。
精准地落在赵明凯那只还僵在半空。
意图再次伸过来的手上。
最后。
落在他被酒液弄脏的衬衫。
和脸上尚未褪尽的阴沉恼火。
空气瞬间凝滞。
周围的嘈杂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赵明凯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。
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。
那只悬在半空的手。
触电般缩了回去。
“沈、沈总……”他声音发颤。
试图挤出惯常的谄媚笑容。
却比哭还难看。
沈砚没看他。
他的视线。
牢牢锁在我脸上。
深邃的眼眸里。
翻涌着我看不懂的、极其复杂的情绪。
有冰冷的怒意。
有锐利的审视。
甚至……
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……痛楚?
那痛楚一闪而逝。
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。
随即被更深的寒冰覆盖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开口。
声音不高。
却像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。
瞬间冻结了周围几米内的空气。
赵明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立刻上前一步。
脸上堆满委屈和讨好:
“沈总!您可要明鉴啊!”
他指着我。
颠倒黑白。
“我好心过来和林总谈恒泰与星穹未来的合作细节!”
“谁知道林总……”
他做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。
“林总心情似乎不太好,对我有些……误会,突然就……”
他刻意没说完。
暗示意味十足。
“误会?”沈砚重复。
目光依旧钉在我脸上。
像要穿透我的皮囊。
看清里面所有的算计和不堪。
“什么误会?”
“需要林总,”他顿了顿,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。
“对我的下属。”
“动手?”
“动手”两个字。
被他咬得格外重。
像两记耳光。
狠狠抽在我脸上。
周围投来的目光。
瞬间变得复杂。
探究。
鄙夷。
幸灾乐祸。
所有的委屈。
所有的愤怒。
所有为了公司强咽下去的屈辱。
在这一刻。
在他冰冷的、带着审判意味的目光下。
在他不问缘由就站在赵明凯那边的姿态下。
彻底爆发了!
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。
耳边嗡嗡作响。
什么理智。
什么大局。
什么星穹的未来!
都去见鬼吧!
我猛地抓起旁边长桌上。
一杯不知是谁喝剩的、还剩大半杯的香槟。
那冰冷的杯壁刺激着掌心。
下一秒。
手臂扬起!
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!
淡金色的酒液。
在璀璨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!
不偏不倚。
尽数泼在了沈砚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!
“哗啦——”
液体飞溅的声音。
清脆得令人心颤。
时间。
空间。
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。
整个喧嚣的宴会厅。
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死寂一片。
无数道目光。
惊愕的。
难以置信的。
看好戏的。
齐刷刷地聚焦过来。
像无数根针。
扎在身上。
酒液顺着他英挺的鼻梁。
紧抿的薄唇。
线条冷硬的下颌。
滴滴答答地往下淌。
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领口。
在黑色的礼服上洇开深色的水渍。
他闭了一下眼。
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。
再睁开时。
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
所有的情绪。
审视。
怒意。
痛楚。
全部消失不见。
只剩下一种可怕的。
近乎暴戾的。
冰冷死寂。
像暴风雪来临前最后的宁静。
我看着他。
胸口剧烈起伏。
握着空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。
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。
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。
只剩下粗重的喘息。
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巨响。
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。
我听到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。
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绝望和嘲讽。
一字一句。
砸在冰冷的地板上:
“沈总……”
“教下属偷东西的手……”
“怎么……”
我盯着他那双深不见底、此刻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睛。
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。
带着血腥味。
“不抖吗?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。
我清晰地看到。
沈砚的瞳孔。
猛地一缩。
如同被最毒的针。
狠狠刺中。
那里面翻涌的。
不再是冰冷的死寂。
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。
滔天怒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