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司周年酒会,我醉眼朦胧错把科技新贵沈砚当成了前男友。
踮脚亲他喉结时,他竟没推开:“认错人了?代价很贵。”
隔天我成了他珠宝线的首席鉴定师,日日被迫看他解衬衫领口。
“再鉴定一次,”他把我抵在保险库门上,“那晚你亲的,是不是赝品?”
直到他前女友归来,我才知自己像极了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。
“沈总,替身游戏到此为止。”我甩下鉴定报告离职。
三天后他红着眼闯入拍卖行,当众举起我鉴定的天价翡翠:
“她才是真品。而我,差点弄丢了我的无价之宝。”
---
水晶吊灯的光碎在他昂贵的西装肩线。
空气里浮动着香槟与晚香玉甜腻的冷香。
我踮起脚尖,指尖无意识揪紧他挺括的前襟。
唇瓣带着微醺的灼热,精准印上他颈间那块凸起的、微凉的软骨。
他喉结猛地一滚。
滚烫的皮肤下,脉搏在我唇下疯狂搏动。
像一头被惊醒的凶兽。
“认错人了?”
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压下,裹挟着威士忌的醇烈和一丝危险的玩味。
“代价…很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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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2. 正文**
**(0-2000) 开篇**
头痛欲裂。
宿醉像一把钝斧,劈凿着我的太阳穴。
昨晚零碎又滚烫的画面,不受控地撞进脑海。
光影迷离的露台角落。
男人深邃的轮廓,挺直的鼻梁,下颌线绷紧的弧度。
还有唇下那块皮肤,骤然升高的温度,和剧烈的心跳。
——不是周屿。
周屿身上,是干净的皂角混合着油画颜料松节油的气息。
而昨晚那人,是雪松冷冽的木质香,沉郁,极具侵略性。
像一张无形的网。
手机屏幕骤然亮起,尖锐地划破清晨的死寂。
陌生号码。
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“九点整。沈氏集团总部,33楼。沈砚。”
后面跟着精确到秒的时间。
沈砚。
这个名字像一颗冰锥,瞬间刺穿了我混沌的神经。
科技新贵。
沈氏集团年轻的掌舵人。
以眼光精准、手段凌厉、不近人情著称。
昨晚那个被我冒犯了喉结的男人。
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。
宿醉带来的眩晕感让我眼前发黑。
代价很贵?
我捏着手机,指尖冰凉。
九点整。
沈氏总部顶层,总裁办公室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钢铁森林冷漠的天际线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菌室般的冰冷洁净。
沈砚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。
深灰色西装,没打领带,领口随意解开一粒扣子。
露出昨晚被我冒犯过的那一小片脖颈皮肤。
干净,冷白。
喉结线条清晰利落。
他抬眸。
目光像手术刀,精准地落在我身上。
带着审视的穿透力。
“苏晚。”
他准确叫出我的名字。
指尖随意点了点桌上摊开的一份履历。
“A大珠宝鉴定专业,优等生。”
“毕业后在‘宝光阁’三年,经手过‘海之泪’蓝钻和‘朱雀翎’红翡。”
“业内口碑不错。”
他语速平稳,听不出情绪。
“坐。”
我依言在他对面的黑色真皮椅上坐下。
脊背挺得笔直。
像等待审判。
他身体微微前倾,手肘撑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。
十指交叠。
腕骨处露出一截冷硬的铂金表带。
“我需要一个首席珠宝鉴定师。”
“负责即将启动的高端定制珠宝线,‘Lumière’。”
他顿了顿。
目光锁住我的眼睛。
像无形的探针,试图刺探我眼底每一丝波动。
“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,有些干涩。
指甲掐进掌心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
他嘴角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。
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。
眼神却深不见底。
“专业能力匹配。”
“这是其一。”
他身体放松,靠回高背椅。
姿态带着掌控一切的松弛。
指尖无意识地,轻轻拂过自己颈间那个致命的凸起。
动作慢条斯理。
“其二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。
目光如有实质,沉沉地落在我脸上。
“我对你昨晚支付的‘定金’…”
“印象深刻。”
办公室恒温的冷气,似乎瞬间失去了作用。
一股热意猛地窜上我的脸颊和耳根。
昨晚迷乱的画面再次冲击脑海。
他颈间皮肤微凉的触感。
喉结滚动时,那一下沉重有力的搏动。
还有他压低的、裹着酒气的嗓音——“代价很贵”。
原来在这里等着我。
“沈总…”
我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“昨晚我喝多了,认错了人,非常抱歉。”
“那只是个…意外。”
“意外?”
他挑眉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,让他冷峻的眉眼染上一丝玩味。
“一个价值千万年薪职位的意外?”
“苏小姐的意外,分量不轻。”
他站起身。
绕过宽大的办公桌。
昂贵的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,悄无声息。
像大型猫科动物在接近猎物。
迫人的身高带来强烈的压迫感。
阴影笼罩下来。
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,再次将我包围。
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。
微微低头。
目光垂落。
恰好落在我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。
又缓缓上移。
锁住我的眼睛。
“这份工作,接还是不接?”
“嗯?”
尾音微微上扬。
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。
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。
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空气凝滞。
窗外的天光在他身后,勾勒出冷硬的轮廓。
我深吸一口气。
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。
疼痛带来一丝清醒。
“接。”
一个字。
掷地有声。
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、意料之中的笑意。
像冰湖投入石子,涟漪一闪即逝。
“很好。”
他转身,按下内线电话。
“陈秘书,带苏小姐去熟悉‘Lumière’项目组和保险库权限。”
“另外…”
他侧过脸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他半边脸上。
鼻梁高挺,下颌线条如刀削斧凿。
“下午的会,苏小姐列席。”
“我需要她尽快进入核心。”
门无声地关上。
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他。
还有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、冷冽的雪松气息。
他踱步到落地窗前。
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。
指尖再次抚上自己的喉结。
那个被柔软唇瓣烙印过的地方。
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微醺的温度。
和一丝…不属于任何香水的、干净的橙花气息。
他闭上眼。
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。
再睁开时,眼底已是一片沉静的深海。
深不见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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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(2000-5000) 卡点付费**
沈氏的“Lumière”项目组占据了33楼整层东翼。
空间开阔得近乎奢侈。
设计感极强的线条切割着空间,冰冷的不锈钢与温润的原木形成奇妙碰撞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城市在脚下铺展。
空气中弥漫着新家具的淡淡气味,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。
陈秘书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。
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高效。
“苏小姐,这是您的独立办公室。”
他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。
空间不大,但视野极好。
崭新的办公设备一应俱全。
“项目核心成员资料、‘Lumière’的品牌定位书、首批待鉴定裸石档案,都已放在您桌上。”
“沈总要求您今天之内熟悉所有资料。”
“下午三点,顶层小会议室,项目启动会。”
他语速平稳,交代得清晰简洁。
“您的最高权限门卡。”
他将一张纯黑色的磁卡递给我。
边缘冰冷坚硬。
“可以通行项目组所有区域,包括地下三层的核心保险库。”
“沈总特别交代,您有随时调用库内藏品的权限。”
我接过卡片。
沉甸甸的。
像握着一把开启未知领域的钥匙。
“谢谢。”
陈秘书微微颔首,转身离开。
办公室安静下来。
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。
33楼的高度,足以让人产生眩晕的错觉。
楼下街道的车流如同缓慢移动的彩色光点。
渺小得不真实。
就像我此刻的处境。
莫名其妙,成了沈砚这艘商业巨舰上的一员。
因为一个荒唐的吻。
一个吻的代价。
我甩甩头,试图把那些混乱的画面甩出去。
坐回宽大的办公椅。
翻开那本厚重的“首批待鉴定裸石档案”。
彩宝的图片在专业灯光下折射出夺目的火彩。
蓝宝石如深海凝冰。
红宝石似烈焰灼心。
祖母绿流淌着森林的秘语。
每一颗都价值连城。
指尖划过冰凉的纸张。
那些瑰丽的影像下,标注着精确到毫米的尺寸、产地溯源编号、初步的检测数据。
专业的世界迅速将我从尴尬的漩涡里拉回。
下午三点。
顶层小会议室。
椭圆形的长桌,黑曜石般的桌面光可鉴人。
项目组的核心成员陆续进来。
设计师、市场总监、工艺总监…个个气场强大,眼神锐利。
彼此间的寒暄都带着无形的刀锋。
我安静地坐在靠门边的位置。
尽量降低存在感。
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。
空气瞬间凝滞。
所有交谈声戛然而止。
沈砚走了进来。
深灰色西装换成了更显冷峻的纯黑。
没系领带。
领口依旧随意地敞开着。
露出那段线条流畅的脖颈和清晰凸起的喉结。
他目不斜视,径直走向主位。
步伐沉稳,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场。
拉开椅子坐下。
动作流畅自然。
“开始。”
没有多余的寒暄。
会议直奔主题。
设计师阐述“Lumière”的灵感来源和首批设计草图。
光影、星辰、宇宙的碎片。
野心勃勃。
市场总监分析目标客群和竞品策略。
数字冰冷而残酷。
讨论激烈。
针锋相对。
沈砚大部分时间沉默。
指节分明的手指偶尔在光滑的桌面上轻叩一下。
目光沉静地扫过发言者。
带着无形的压力。
没人敢在他面前敷衍。
轮到我汇报首批裸石的初步鉴定意见和风险点。
我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。
走到前方的激光屏旁。
打开准备好的演示文稿。
“编号L001,克什米尔矢车菊蓝宝石,5.21克拉。”
屏幕上放大展示着那颗深邃如丝绒夜空的宝石。
“根据证书和初步检测,颜色饱和度和丝绒感顶级。”
“但内部存在一处极细微的愈合裂隙,位于亭部刻面下方。”
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落在图像上那个几乎微不可查的小点上。
“在高倍放大镜下可见。虽不影响整体火彩,但需在镶嵌设计时特别注意遮挡,避免后期应力导致隐患。”
我的语速平稳,尽量专业、客观。
会议室里很安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。
包括沈砚。
我能感觉到那道目光。
沉甸甸的。
带着审视和…探究。
比看其他人时,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。
激光笔的红点移向下一颗。
“编号L005,缅甸鸽血红,3.78克拉。”
炽烈如血的红色在屏幕上燃烧。
“颜色正,荧光强。但内部包裹体分布有轻微的方向性,可能影响切割方案的完美呈现。建议工艺部提前介入评估…”
汇报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。
当我结束最后一页PPT,放下激光笔时。
会议室里静默了几秒。
设计师推了推眼镜。
“苏小姐指出的几点非常关键。尤其是那颗红宝包裹体的方向性,确实是我们设计时没考虑到的受力薄弱点。”
工艺总监也点了点头。
“蓝宝那个裂隙的位置很刁钻,镶嵌爪位需要重新推敲。”
市场总监则看向沈砚。
“沈总,如果这两颗主石需要调整或替补,我们的首发时间表可能…”
沈砚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。
扫过市场总监。
“时间表按原计划推进。”
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。
他看向我。
“苏鉴定师。”
他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这样称呼我。
“由你负责,三天内出具所有首批裸石的详细风险评估报告。”
“包含你刚才提到的所有隐患点,以及优化建议和替代方案。”
“优先级最高。”
“直接向我汇报。”
“是,沈总。”我应下。
会议结束。
众人鱼贯而出。
我收拾着桌上的资料。
沈砚还坐在主位。
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。
我拿起笔记本和笔,准备离开。
“苏晚。”
他忽然叫住我。
声音在空旷下来的会议室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我停下脚步,转身看他。
“沈总?”
他站起身。
高大的身影带来压迫感。
一步步朝我这边走来。
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嗒。嗒。嗒。
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。
他在我面前停下。
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。
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。
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。
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。
“报告不用发邮件。”
他开口。
视线却缓缓下移。
落在我因为抱着资料而微微用力的手上。
然后,再次抬起。
精准地锁住我的眼睛。
“明晚八点。”
“带着报告。”
“到我办公室。”
他顿了顿。
嘴角勾起一个极淡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。
眼神却深不见底。
“当面汇报。”
说完。
他不再看我。
径直越过我身侧。
带着一阵微凉的风。
离开了会议室。
留下我一个人。
站在空旷冰冷的会议室里。
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最后那句——
“当面汇报。”
窗外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。
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也在地板上投下一片刺目的金黄。
明晚八点。
他办公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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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(5000-8000) 高潮**
核心保险库在地下三层。
厚重的合金大门需要双重验证。
虹膜,指纹。
还有我手中那张沉甸甸的黑色门卡。
“滴——”
绿灯亮起。
伴随着沉重的机械运转声。
足有半米厚的合金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。
一股混合着金属、特殊防潮剂和…宝石本身微弱气息的冷空气扑面而来。
仿佛踏入了一个绝对寂静的异度空间。
温度恒定在18℃。
湿度被精准控制。
柔和的、不会损害宝石的冷白光从天花板均匀洒落。
照亮一排排嵌入墙壁的独立保险格。
每一格都覆盖着高强度防弹玻璃。
里面静静躺着这次“Lumière”项目的基石。
那些令人屏息的美丽石头。
我需要为每一颗即将成为传世之作的裸石,建立最详尽、最无可挑剔的“体检报告”。
这是沈砚的命令。
也是我的专业壁垒。
只有在面对这些沉默的瑰宝时。
我才能暂时忘却那个男人带来的、无处不在的压迫感。
和他领口下,那块该死的、引人遐想的皮肤。
保险库深处。
只听得见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。
高倍鉴定镜下。
宝石内部的世界如同另一个宇宙。
微小的晶体、羽状纹、愈合裂隙……都是亿万年前地质运动的密码。
我沉浸其中。
时间失去了意义。
直到——
保险库厚重的合金大门方向,传来轻微的“滴”声。
然后是沉重的大门滑开的声响。
有人进来了。
这个时间点?
我皱眉,下意识地看了眼腕表。
晚上九点四十七分。
除了我,还有谁有最高权限?
脚步声。
沉稳,有力。
带着一种熟悉的节奏感。
在空旷寂静的库房里,被无限放大。
嗒。嗒。嗒。
每一步,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。
我放下手中的镊子和10倍放大镜。
从工作台前直起身。
转头看去。
高大的身影从一排排保险格形成的通道深处走来。
顶棚柔和的冷光落在他身上。
勾勒出宽阔的肩膀,劲瘦的腰身。
纯黑色的衬衫。
领口依旧随意地敞开着。
袖口挽至小臂。
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那块冷硬的铂金腕表。
是沈砚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。
不大。
但看盒子的质地和锁扣设计,里面装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。
他径直朝我所在的工作区域走来。
目光扫过我工作台上摊开的工具、记录本,以及旁边几颗待鉴定的裸石。
最后,落在我脸上。
“还没走?”
他开口。
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,带着一点低沉的共鸣。
“有几颗需要再复核一下数据。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。
他走到工作台另一侧。
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放在光洁的台面上。
发出轻微的“哒”一声。
“正好。”
他修长的手指搭在盒盖上。
没打开。
目光却抬起,越过工作台,再次落在我身上。
带着审视。
“有件东西,需要你优先鉴定。”
“现在?”
我有些意外。
“现在。”他语气肯定。
手指轻轻一拨。
盒盖弹开。
柔和的冷光下。
盒内的黑色天鹅绒衬垫上。
静静躺着一枚戒指。
主石是一颗异常硕大、浓艳欲滴的鸽血红宝石。
目测超过10克拉。
颜色是顶级的“鸽血”红。
浓郁,饱和。
像凝固的鲜血。
又像燃烧的火焰。
在专业灯光下,散发出强烈的红色荧光。
如同拥有生命。
戒托的设计却异常简洁。
铂金镶嵌。
线条干净利落。
最大限度地烘托着那颗主石的惊心动魄。
饶是我见过无数珍宝。
此刻呼吸也不由得微微一窒。
这颗红宝的品相…
太过惊人。
“缅甸抹谷,老矿。”沈砚的声音响起,解答了我的部分疑问。
“传了三代。刚到我手里。”
他的指尖轻轻拂过丝绒盒的边缘。
目光却一直锁在那颗红宝石上。
眼神深邃。
带着一种…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不是纯粹的欣赏。
更像是在看一件承载着过往的旧物。
“需要你出具一份最权威的鉴定报告。”
他抬眼看我。
“包括它的所有细节,尤其是…任何可能存在的、影响价值的瑕疵。”
“要快。”
我点点头。
戴上白色的专业手套。
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戒指。
沉甸甸的。
鸽血红在指尖,散发着灼人的热度。
我将它固定在鉴定台的夹具上。
调整顶灯角度。
打开高倍显微镜。
将眼睛凑近目镜。
瞬间。
一个无比瑰丽又无比微观的世界在眼前展开。
红宝石内部的晶体结构、微小的针状金红石包裹体…如同凝固的星云。
我全神贯注。
记录着每一个观察到的细节。
沈砚没有离开。
他就站在工作台对面。
隔着冰冷的台面。
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。
一直落在我身上。
沉甸甸的。
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。
还有…探究。
时间在绝对专注中流逝。
保险库里只有我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以及两人轻不可闻的呼吸声。
终于。
我完成了初步的镜下观察和数据记录。
直起身。
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。
“初步来看,颜色、净度、荧光反应都属顶级。切工比例完美,火彩极佳。”
我摘下目镜,看向他。
“非常难得的收藏级鸽血红。”
“唯一的微小遗憾,”我指向镜下观察到的位置,“在亭部靠近腰棱的位置,有一处极其细微的生长纹。肉眼完全不可见,十倍镜下也需仔细寻找。对整体价值和美观度几乎没有影响。”
沈砚的视线随着我的手指,落在那颗红宝石上。
他沉默了几秒。
忽然问。
“如果是你,会留下它吗?”
这个问题有点私人。
甚至带着点试探的意味。
我微微一怔。
谨慎地回答。
“从投资和收藏角度,它无可挑剔。那处生长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。”
他忽然低笑了一声。
很短促。
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。
他伸出手。
不是去拿戒指。
而是拿起了我刚才使用过的那个10倍手持放大镜。
冰凉的金属柄。
似乎还残留着我指尖的温度。
他随意地把玩着。
指腹摩挲着镜筒。
动作漫不经心。
目光却抬起。
越过放大镜。
再次落在我脸上。
眼神锐利。
像是要把我看穿。
“苏鉴定师似乎很擅长…”
他语速放慢。
一字一句。
清晰无比。
“…发现最细微的‘不完美’?”
他的目光如有实质。
从我的眼睛,缓缓下移。
滑过我的鼻尖。
最终。
停驻在我的嘴唇上。
那个地方。
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烫了一下。
我的呼吸瞬间一窒。
昨晚迷乱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地涌入脑海。
露台昏暗的光线。
他颈间皮肤的触感。
喉结的滚动。
和他那句低沉的——“代价很贵”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保险库里恒温的冷气似乎失去了作用。
一股燥热从心底窜起。
直冲脸颊。
我下意识地抿紧了唇。
避开他那过分直接、也过分危险的注视。
“这是我的工作,沈总。”
声音有些发紧。
他像是没听到我的回答。
依旧把玩着那个小小的放大镜。
指腹在镜筒上打着圈。
视线依旧胶着在我的唇上。
带着一种审视珍宝般的专注和…玩味。
“是吗?”
他轻声反问。
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。
“那…”
他向前微微倾身。
隔着冰冷的工作台。
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再次逼近。
将我包围。
他压低的声音。
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沙哑。
清晰地钻入我的耳膜。
“昨晚那个‘意外’…”
“在你专业的评估里…”
“属于什么级别的…‘瑕疵’?”
嗡——
大脑一片空白。
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。
脸颊烫得惊人。
他…他怎么敢?!
在工作的场合。
在堆满价值连城宝石的保险库里。
用这种…近乎调戏的语气!
我猛地抬起头。
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。
那里面没有轻佻。
只有一片沉沉的墨色。
像危险的漩涡。
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究和掌控。
仿佛在耐心地等着我的反应。
等着我失态。
等着我掉进他布下的陷阱。
我紧紧攥着拳头。
指甲深深陷进掌心。
疼痛让我找回一丝理智。
绝不能在这里被他击溃。
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。
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、冷静。
甚至带上一点职业化的冷漠。
“沈总。”
“昨晚的事情,我已经道过歉了。”
“那只是一个意外。”
“一个…酒精作用下的失误。”
“与我鉴定宝石的专业能力无关。”
“如果您对此有疑问,或者觉得我的工作状态因此受到影响。”
“我们可以终止合同。”
我一口气说完。
胸口微微起伏。
紧紧盯着他的眼睛。
不让自己退缩。
空气死寂。
保险库里恒温的冷气似乎更冷了。
他脸上的那点玩味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深沉的审视。
像在重新评估一件突然展现出不同棱面的藏品。
他沉默地看着我。
几秒钟。
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终于。
他缓缓直起身。
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距离。
随手将那枚10倍放大镜丢回工作台上。
发出“啪嗒”一声轻响。
“失误?”
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。
语气平淡。
听不出情绪。
“你的报告,明晚八点。”
他拿起那个装着鸽血红戒指的丝绒盒子。
合上。
“准时。”
说完。
他不再看我。
转身。
迈着沉稳的步伐。
走向保险库深处。
身影消失在那一排排闪烁着冷光的保险格之间。
厚重的合金大门滑开又关闭。
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彻底隔绝了他的身影。
也带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雪松气息。
我僵在原地。
后背渗出一层冷汗。
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。
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。
低头。
指甲印深深嵌在皮肉里。
几乎要渗出血丝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。
像要挣脱束缚。
我慢慢扶着冰冷的工作台边缘。
才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。
沈砚。
这个男人…
远比那些深藏在地下的宝石。
更危险。
也更让人…捉摸不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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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(8000-10000) 误会**
明晚八点。
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那份详尽到苛刻的裸石风险评估报告,已经静静地躺在我的邮箱里。
也打印了一份,整齐地装在文件夹中。
每一个数据,每一处细节,都反复核对过。
无懈可击。
这是我的铠甲。
也是我的盾牌。
然而,下午发生的一件事。
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。
在我竭力维持平静的心湖里,搅起了难以平复的涟漪。
午休时间。
我习惯性地去公司大楼对面的精品咖啡馆。
点一杯热美式。
坐在临街的落地窗边。
放空大脑。
让被宝石微观世界填满的思绪松驰片刻。
刚坐下不久。
一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大衣、气质温婉娴静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。
她环顾了一下四周。
目光掠过我这桌时。
微微停顿了一下。
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。
随即,那惊讶迅速被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取代。
她款款向我这边走来。
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你好。”
她停在我的桌边。
声音轻柔悦耳。
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、无懈可击的微笑。
“请问,你是苏晚苏小姐吗?”
我有些意外,抬起头。
“我是。请问你是…?”
“林薇。”她优雅地伸出手。
“沈砚的朋友。”
我迟疑了一下,握了握她的手。
指尖微凉。
“你好,林小姐。”
她顺势在我对面的空位坐下。
姿态自然而亲昵。
仿佛我们早已相识。
“不介意我坐这里吧?这家店的位置总是很难等。”她笑着解释,语气熟稔。
服务生过来。
她熟练地点了一杯瑰夏手冲。
然后,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。
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、温和的打量。
“苏小姐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年轻呢。”
她笑着说。
“照片?”我微微蹙眉。
“是啊。”林薇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水杯,抿了一小口。
动作优雅。
“阿砚手机里,有你的工作照。哦,就是你们公司内网系统上的那张证件照。”
她顿了顿。
像是随口提起。
“他给我看过。”
我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。
沈砚…给这个叫林薇的女人,看过我的证件照?
为什么?
“林小姐找我…有事?”我直接问。
林薇放下水杯。
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。
但眼底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什么。
“没什么特别的事。就是…听阿砚提起过你几次,说新来的首席鉴定师很年轻,但眼光很毒辣。”
“今天正好路过这边,没想到这么巧遇见。”
“就想认识一下。”
她身体微微前倾。
压低了声音。
带着点闺蜜间分享秘密的亲昵感。
“而且…我一直挺好奇的。”
她看着我。
眼神里充满了善意的、纯粹的探询。
“苏小姐,你和阿砚…以前是不是认识?”
“或者说…你是不是认识周屿?”
周屿!
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。
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的耳膜。
我的呼吸瞬间停滞。
血液似乎都冷了一下。
周屿。
我的前男友。
那个曾经在我生命里占据最重要位置、最后却又无声消失的男人。
也是…昨晚那个混乱的吻,我错认的对象。
林薇怎么会知道周屿?
还把他和沈砚…联系到一起?
“林小姐…什么意思?”我的声音有些发紧。
林薇像是没察觉我的异样。
依旧维持着那种温婉无害的表情。
“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啦。”
她轻轻搅动着刚送上来的手冲咖啡。
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部分表情。
“就是觉得…苏小姐的气质,有种特别的熟悉感。”
她抬起眼。
目光在我脸上逡巡。
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。
“尤其是…眉眼之间。”
“和周屿一直放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孩,真的…很像。”
她的声音轻柔。
每一个字。
却像重锤。
狠狠砸在我的心上。
像?
像谁?
照片上的女孩?
周屿的钱包里…一直放着别的女孩的照片?
而我…像那个女孩?
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。
因为我感觉到血液在瞬间褪去。
指尖冰凉。
“林小姐,”我强迫自己开口,声音干涩,“我不认识周屿。至于像谁…恐怕是巧合。”
林薇微微歪了歪头。
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。
“不认识吗?”
“那真是奇怪了。”
她像是自言自语。
“阿砚第一次看到你证件照的时候,反应也挺奇怪的。”
她顿了顿。
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。
“他当时盯着屏幕看了好久。”
“然后说了一句…”
她模仿着沈砚的语气。
低沉,带着点意味不明。
“‘原来是她。’”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喘不过气。
原来是她?
她是谁?
那个周屿钱包照片里的女孩吗?
所以…
沈砚认识周屿?
也认识…那个女孩?
昨晚露台。
我醉眼朦胧,错把他当成周屿。
踮脚吻上他的喉结。
他没有立刻推开。
那句低沉的——“认错人了?代价很贵。”
还有今天在保险库里。
他拿着放大镜。
审视我的唇。
问我那个“意外”属于什么级别的“瑕疵”…
所有的画面。
所有的细节。
在这一刻。
被林薇轻飘飘的几句话。
串成了一条冰冷而清晰的线。
一个让我浑身发冷的猜测。
浮出水面。
沈砚认识周屿。
他认识周屿钱包照片里的那个女孩。
而我。
苏晚。
因为长得像那个女孩。
所以…
在他第一次看到我证件照时,会说“原来是她”。
所以…
在我醉酒错认、做出冒犯举动时。
他没有暴怒。
反而给了我这份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工作。
所以…
他把我放在身边。
给我最高权限。
让我负责他最重要的珠宝线。
那些看似暧昧的试探。
那些危险的靠近。
那些审视的目光…
都不是因为我。
而是因为这张脸。
这张…像另一个女人的脸。
我只是一个影子。
一个可笑的…替代品。
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屈辱感。
瞬间席卷了我。
手脚冰凉。
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。
“苏小姐?你脸色不太好?是不是不舒服?”
林薇关切的声音传来。
带着真诚的担忧。
我猛地回过神。
对上她那双温婉的、写满无辜的眼睛。
“我没事。”
我几乎是咬着牙,才挤出这三个字。
抓起桌上的手机和包。
“抱歉林小姐,我还有个重要的会,先走了。”
我甚至没等她的回应。
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站起身。
仓皇地逃离了那家咖啡馆。
推开玻璃门。
外面冬日的冷风猛地灌进来。
吹在脸上。
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冷和混乱。
林薇的话。
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。
“你和周屿一直放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孩,真的…很像。”
“阿砚第一次看到你证件照的时候…说‘原来是她。’”
原来是她。
原来是她!
原来如此。
一切都解释得通了。
那份从天而降的、价值千万的工作。
那些暧昧不明、令人心跳加速的靠近。
那些深不见底、仿佛藏着秘密的注视。
都只是因为这张脸。
这张…酷似他朋友(周屿?)心中白月光的脸!
多么讽刺。
多么…廉价。
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。
阳光刺眼。
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。
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像个被戳穿了华丽外衣的小丑。
那份被我视为铠甲和盾牌的风险评估报告。
此刻。
在手里。
轻飘飘的。
像个笑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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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(10000-12000) 大结局**
顶层总裁办公室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城市的灯火已如星河般铺开。
指针冰冷地指向八点整。
我站在门外。
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打印好的风险评估报告。
文件夹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。
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。
也提醒着我。
最后的体面。
深吸一口气。
抬手。
叩响了厚重的实木门。
“进。”
沈砚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。
推开门。
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。
光线昏黄而柔和。
沈砚背对着门,站在落地窗前。
黑色的衬衫融入窗外深沉的夜色。
背影挺拔。
却透着一丝…难以言喻的孤寂。
他手里端着一个水晶杯。
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。
空气里弥漫着醇厚的威士忌香气。
“沈总。”
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。
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紧绷。
“报告。”
我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。
将那份文件夹放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。
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沈砚没有立刻转身。
依旧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。
沉默了几秒。
他缓缓转过身。
昏黄的光线下。
他的脸半明半暗。
深邃的轮廓显得更加立体。
也带着一丝疲惫。
目光落在我脸上。
锐利依旧。
却似乎少了些平日的压迫感。
多了一点…沉郁。
“坐。”
他指了下桌对面的椅子。
自己则踱步到办公桌后。
没有坐下。
只是随意地靠在桌沿。
长腿交叠。
水晶杯放在手边。
“说吧。”
他拿起那份报告。
并没有翻开。
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文件夹光洁的封面。
目光依旧锁着我。
像是在等待一场早已预知的审判。
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。
忽略心底翻涌的冰冷和屈辱。
忽略对面这个男人带来的、巨大的压迫感。
忽略他那敞开的领口下,那块曾被我错吻过的皮肤。
“首批十七颗主石的风险评估已全部完成。”
我打开自己带来的平板。
调出电子版报告。
声音刻意放得平稳、清晰、毫无波澜。
像一台精准的机器。
“其中,编号L001克什米尔蓝宝的愈合裂隙位置已建模,最优遮挡方案建议如下…”
“编号L005缅甸鸽血红包裹体方向性问题,经与工艺部二次模拟受力,建议采用三点悬浮微镶加固…”
“编号L010帕拉伊巴碧玺存在微弱色带,设计稿光源布局需微调以弱化…”
我的语速不疾不徐。
条理清晰。
重点突出。
只谈石头。
不谈其他。
沈砚静静地听着。
手里拿着那份没翻开的纸质报告。
指尖在封面上无意识地轻点着。
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脸上。
带着一种深沉的、难以解读的专注。
办公室里只有我平铺直叙的声音。
和窗外隐隐传来的城市底噪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当我终于汇报完最后一项。
“以上是全部风险点及优化建议。替代裸石清单在附件三。”
我停下。
合上平板。
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沉寂。
落针可闻。
沈砚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。
靠在桌沿。
摩挲着文件夹。
昏黄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他沉默地看着我。
看了很久。
久到我几乎以为时间停滞了。
久到我手心再次渗出冷汗。
久到…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。
终于。
他开口。
声音低沉。
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“报告很专业。”
“很详尽。”
他放下那份始终没翻开的文件夹。
身体微微前倾。
双手撑在桌沿上。
这个动作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。
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威士忌醇香的雪松气息再次弥漫开来。
将我笼罩。
他的目光。
锐利如刀。
直直刺入我的眼底。
试图剥开我所有冷静的伪装。
“但是苏晚。”
他叫我的名字。
一字一顿。
“你告诉我这些石头的风险。”
“告诉我哪里不完美。”
“告诉我怎么去弥补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。
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。
“那么你呢?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来了。
他果然…不会轻易放过。
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。
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。
迎上他审视的目光。
“沈总什么意思?我不明白。”
“不明白?”
他低低重复了一句。
嘴角勾起一个极淡、却毫无温度的弧度。
他忽然直起身。
绕过宽大的办公桌。
一步一步。
朝我走来。
皮鞋踩在地毯上。
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咚。咚。咚。
像踩在濒临断裂的心弦上。
他在我面前站定。
距离近得能看清他衬衫领口下微微起伏的锁骨线条。
能感受到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。
带着威士忌的微醺。
“林薇今天找过你了。”
不是疑问。
是陈述。
我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
他果然知道。
他什么都知道。
甚至…
林薇的出现,是不是也是他默许的?
为了彻底击溃我?
为了看我狼狈不堪的样子?
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屈辱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。
我猛地抬起头。
眼底最后一点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。
只剩下冰冷的怒意和受伤的自尊。
“是!她找我了!”
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。
带着微微的颤抖。
“她告诉我了!”
“告诉我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就说‘原来是她’!”
“告诉我为什么我长得像周屿钱包照片里的那个女孩!”
“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是认错了人,还要把我留在身边!”
我几乎是吼了出来。
积压了一下午的委屈、愤怒、被愚弄的屈辱,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
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。
但我死死咬着牙。
不让那脆弱的液体掉下来。
“沈砚!”
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。
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替身游戏好玩吗?”
“看着我顶着这张脸在你面前小心翼翼、战战兢兢地工作,满足你那点高高在上的掌控欲?”
“还是说,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,因为那个可笑的吻而惴惴不安,让你觉得很有趣?!”
我抓起桌上那份我视为铠甲的报告。
狠狠地摔在冰冷光洁的桌面上!
文件夹弹开。
雪白的纸张散落开来。
像一地破碎的尊严。
“沈总!”
我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。
“这份工作,我不干了!”
“你的‘Lumière’,你的宝石,你的…替身游戏!”
“到此为止!”
说完。
我猛地转身。
泪水终于还是模糊了视线。
但我死死忍着。
不让它落下。
我不能在他面前哭。
绝不能。
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冰冷的门把手时。
身后。
传来沈砚低沉而急促的声音。
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…紧绷。
甚至是…一丝慌乱?
“站住!”
我没有停。
手指已经握住了门把。
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。
“苏晚!”
他的声音陡然提高。
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和一种…近乎失控的力道。
“那份照片!”
他几乎是吼了出来。
“是我!”
我的动作瞬间僵住。
握着门把的手。
停在半空。
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。
大脑一片空白。
什么?
他说什么?
那份照片…是他?
我僵硬地。
极其缓慢地。
转过身。
泪水还模糊地挂在睫毛上。
模糊的视线里。
沈砚站在散落一地的报告纸张中央。
昏黄的灯光下。
他的脸色有些发白。
胸口微微起伏。
那双总是深不见底、掌控一切的黑眸里。
此刻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。
有懊恼。
有愤怒。
还有一种…近乎绝望的急切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。
像是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。
“周屿钱包里的照片…”
他深吸一口气。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。
清晰无比。
却又重若千钧。
“…是我妹妹,沈棠。”
“我亲妹妹。”
嗡——
仿佛有一道无声的惊雷。
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响。
炸得我魂飞魄散。
炸得我所有愤怒、屈辱、自以为是的猜测…
瞬间灰飞烟灭。
妹妹?
沈棠?
亲妹妹?
所以…
我像的…是他的妹妹?
不是周屿的白月光?
也不是…谁的替身?
我像被施了定身咒。
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无法思考。
无法动弹。
只能看着他。
看着他眼底那片汹涌的、痛苦的海。
“棠棠她…”
沈砚的声音哽了一下。
这个强大到似乎无所不能的男人。
此刻的声音里,竟然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和…脆弱。
他闭了闭眼。
再睁开时。
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悲伤。
“三年前…意外去世了。”
“周屿…是她的爱人。”
“那张照片,是棠棠十八岁生日时,我给她拍的。”
他看着我。
目光穿过我泪眼朦胧的脸。
像是透过我。
看到了另一个早已不在人世的女孩。
“那天在露台…”
他的声音低沉下去。
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沙哑。
“你冲过来的时候…”
“路灯的光落在你侧脸上…”
“那神情…那眉眼…”
“一瞬间…我以为…”
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
像是压抑着巨大的痛苦。
后面的话。
他没有再说下去。
也不需要再说。
所有的谜团。
所有的误会。
所有那些让我痛苦不堪的猜测。
在这一刻。
被这残酷的真相。
击得粉碎。
原来…
没有替身。
没有玩弄。
只有一场…令人心碎的错认。
一场源自刻骨思念的…移情。
巨大的震惊过后。
是排山倒海般的酸楚和…难以言喻的心疼。
我看着他。
看着这个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如此深重痛苦和脆弱的男人。
那个高高在上、掌控一切的沈砚不见了。
此刻站在这里的。
只是一个失去了至亲、在回忆里挣扎的…普通人。
散落的报告纸张静静地躺在地毯上。
办公室里一片死寂。
只有我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。
和他眼中那无法化开的悲伤。
我张了张嘴。
想说点什么。
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所有的言语。
在这样巨大的悲伤面前。
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沈砚的目光。
缓缓地。
从虚空中收回。
重新聚焦在我的脸上。
那深沉的悲伤依旧。
却又多了一些别的、更加复杂的东西。
他看着我。
目光不再是审视。
不再是探究。
而是带着一种…失而复得的、小心翼翼的确认。
他朝我走近一步。
脚步有些沉重。
“这三年…”
他开口。
声音依旧沙哑。
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。
“周屿活得像行尸走肉。”
“把自己锁在画室里,画满了棠棠的画像。”
“而我…”
他停在我面前。
距离很近。
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的红血丝。
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痛和…孤寂。
“我买下了所有棠棠可能喜欢的珠宝。”
“建了‘Lumière’。”
“仿佛这样…”
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。
“就能抓住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。”
“直到…”
他的目光再次变得专注无比。
像最精准的探针。
细细描摹着我的眉眼。
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。
“直到看见你的证件照。”
“直到…在露台,你吻上来。”
他的声音低下去。
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蛊惑人心的力量。
“那一刻…”
“我清楚地知道你不是她。”
“棠棠不会那么大胆。”
“也不会…带着橙花的香气。”
他的目光下移。
落在我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上。
眼神变得幽深。
“但那一瞬间的错觉…”
“像一把钥匙。”
“突然打开了一个…我以为永远封闭的角落。”
他再次向前一步。
我们之间的距离。
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。
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。
将我完全笼罩。
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侵略性。
他缓缓抬起手。
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。
极其轻柔地。
拂过我眼下未干的泪痕。
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。
“苏晚。”
他叫我的名字。
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。
“告诉我。”
“我是不是…也认错了?”
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眼睛。
像在等待一个最终的裁决。
那眼底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。
痛苦,脆弱,迷茫,还有…一丝小心翼翼的、不敢确定的…希冀。
仿佛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。
突然看到了一线微光。
却又害怕那只是海市蜃楼。
我的心。
在经历了愤怒、屈辱、震惊、心疼之后。
此刻。
像是被投入温水的寒冰。
在他的注视下。
在他指腹那灼人的温度下。
一点点。
融化。
坍塌。
一股酸涩又柔软的情绪。
汹涌地淹没了所有。
我看着他深邃眼底那片翻涌的墨海。
那里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狼狈又震惊的脸。
没有替身。
没有游戏。
只有一场源自生命最深痛的误会。
和一个…
同样在黑暗中迷失的男人。
我闭上眼。
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再睁开时。
眼底的泪光已经褪去。
只剩下清晰的、坚定的光芒。
“沈砚。”
我也第一次,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。
声音不再颤抖。
“你妹妹很幸福。”
“有你和周屿这样…深爱着她的人。”
我看着他微微震动的瞳孔。
一字一句。
清晰无比。
“但是。”
我微微仰起头。
迎着他深沉的目光。
“我不是沈棠。”
“我是苏晚。”
“一个…会喝醉酒认错人,也会因为被当成替身而摔老板报告的…”
我的声音顿了一下。
带着一点破釜沉舟后的轻松和…微微的自嘲。
“…珠宝鉴定师。”
沈砚的眼底。
那片翻涌的墨海。
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。
像是被投入了炽热的阳光。
所有的痛苦、迷茫、脆弱…
都在刹那间凝固。
然后。
一点点碎裂。
消散。
取而代之的。
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璀璨的光芒。
像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。
喷薄出灼热的熔岩。
他猛地伸出手。
不是拂去泪痕。
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!
力道很大。
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、近乎失控的急切。
将我猛地拉向他!
我猝不及防。
撞进他坚实滚烫的怀抱!
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威士忌的醇烈。
瞬间将我彻底淹没。
他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。
将我死死禁锢在怀中。
另一只手。
带着灼人的温度。
穿过我脑后的长发。
扣住了我的后颈。
迫使我抬起头。
他低下头。
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。
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火焰。
“苏晚…”
他低哑的嗓音如同最醇厚的烈酒。
裹挟着滚烫的气息。
喷洒在我的唇上。
“这次…”
“我认得很清楚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。
他的吻。
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。
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。
重重地。
压了下来。
封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话语。
也点燃了沉寂已久的星河。
(正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