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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选章节

更新时间:2025-07-06 15:44:51

第一章:腐烂的囚衣

金属大门在我身后关闭,七年的时光被一声巨响隔绝。

一个穿着最高统帅制服的老人正朝我走来,他身后是军部肃穆的卫队。

“孩子。”他伸出手,动作有些颤抖,“爷爷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
我的身体还未从长时间的监禁中恢复,只能勉强站立。就在我的指尖快要触碰到他那温暖干燥的手掌时,另一队人马挡在了我们中间。

为首的,是陆上皇,如今的火星之王。他身边依偎着的,是他的未婚妻,北渚。

“元帅阁下。”陆上皇开口,阻断了我唯一的希望,“您这样做会刺激到她。”

爷爷眉头紧锁:“陆上皇,这是我的家事。她是我的孙女,我要带她回家。”

“家事?”陆上皇重复了一遍,像在品味一个有趣的词,“恐怕不行。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,需要专业的安抚。”

他侧过头,对身后的下属命令:“把东西拿来。”

一个人捧着一个密封袋上前。袋子被撕开,一件散发着浓重消毒水和霉味的破旧囚衣被抖了出来。

那是我穿了七年的东西,每一根纤维都浸透了绝望。

“给她穿上。”陆上-皇的命令不带任何情绪。

“你敢!”爷爷的怒吼在广场上回响。

“元帅,别激动。”北渚上前一步,挽住陆上皇的手臂,对我露出一个“担忧”的表情,“上皇也是为了姐姐好。心理医生说,姐姐有严重的‘被囚禁依赖症’,熟悉的环境和衣物,能让她感到安全。”

她的每一句话,都像淬了蜜的毒针。

两个高大的护卫不顾我的挣扎,架住我的胳膊。那件腐烂的囚衣被强行套在我的身上,粗糙冰冷的布料摩擦着我的皮肤,七年的噩梦瞬间将我重新吞噬。

周围所有媒体的悬浮镜头都对准了我,将我此刻的狼狈向全星际直播。

“陆上皇!”爷爷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,“你这是在羞辱她!”

“不,我是在保护她。”陆上皇抬手,广场上空的全息投影瞬间亮起。

那是我。

在监狱里,被剪辑过的我,在狭小的空间里精神崩溃,用头撞墙,发出无意义的嘶吼。影像的最后,定格在一份伪造的权威诊断书上,标题刺眼——《一个罪犯的自我救赎与精神畸变》。

陆上皇走到我面前,替我整理了一下囚衣的领口:“你看,你不该出来。外面太危险了,只有我能保护你。”

北渚适时地递上一杯热饮,对着镜头挤出几滴眼泪:“姐姐,你受苦了。等你病好了,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。”

一家人。

多么可笑的词。

在规则的限制下,爷爷无法对一个被全星际公认的“精神病患”采取强制措施。他眼睁睁地看着我,穿着那件象征耻辱的囚衣,被陆上皇的人带走。

我像一头被牵回笼中的困兽。

爷爷的出现,非但没有拯救我,反而促成了一场更盛大、更彻底的羞辱。

第二章:星骸的低语

我被囚禁在星港顶层的公寓里。

这里华丽、空旷,每一件家具都昂贵到冰冷。

我下意识地抚摸着脖颈上的一枚吊坠,那是七年冤狱中我唯一的精神支柱。吊坠随着我的心跳,微微发热。

记忆涌了上来。

很多年前,陆上皇还不是火星之王,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青年。在一个星辰漫天的夜晚,他将这枚用陨石核心打磨的吊坠戴在我的脖子上。

“这是宇宙初生时一颗恒星的残骸,它只为你的心跳共鸣。”他抱着我,在我耳边许下诺言,“你和我,都像它一样,独一无二,永恒璀璨。”

这句诺言,这个吊坠,是我忍受一切的理由。

公寓的门开了,陆上皇走了进来。

他身后跟着一个医疗机器人,红外线扫描光束从我头顶扫到脚下。

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里响起:“报告。检测到目标佩戴的‘星骸吊坠’为初代生物信号监控器,正实时上传心率、激素水平、肾上腺素等多项数据至终端。”

我的血液,在刹那间凝固。

陆上皇走到我身后,手指轻柔地抚过那枚吊坠,就像多年前那个夜晚一样。

他俯下身,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廓,低语却如同地狱的呢喃:

“你看,我没有骗你。就算隔着整个星系,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每一次心跳……尤其是你看到你爷爷时,跳得真快啊。”

信仰,在那一刻轰然崩塌。

他强行摘下吊坠,将它连接到墙壁的巨型主控光脑上。

我的所有生理数据,变成了一条条起伏的曲线,在巨大的屏幕上公开展示。因恐惧而飙升的心率,因愤怒而激增的肾上腺素,都被他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点评。

“这里的峰值,是你看到我的时候,心跳也很快,真有趣。”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处尖峰。

最纯粹的爱情信物,是最残酷的监控工具。最私密的情感搏动,是他观赏的表演。

他把吊坠重新给我戴上。

这一次,我感受到的不再是温暖,而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被监视的恶心。

我猛地伸手,想要把它从我脖子上扯下来。

一阵剧烈的电击从吊坠传来,我的身体瞬间麻痹,瘫软在地。

陆上皇蹲下来,捏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看着他。

“别弄坏了,”他说,“这可是我们‘爱情’的见证。”

一阵强烈的、生理性的呕吐感从我的胃里翻涌上来。

第三章:献祭的赞歌

胃里的翻涌没有停止,但我吐不出来。

空荡的公寓里,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,和脖子上那枚冰冷吊坠记录我每一次心跳的、无形的“滴答”声。

第二天,星际广播响彻了火星的每一个角落。

陆上皇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来,庄严,肃穆,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
“今天,我们怀着沉痛与崇敬的心情,追授开拓者勋章予两位为火星的伟大事业而献身的英雄……”

他口中的英雄,是我的父母。

那场车祸,被他美化成了一场“为火星伟大事业的自愿献祭”。

“……他们的牺牲,是新时代的基石。他们的奉献,将永远铭刻在火星的历史丰碑之上。”

紧接着,镜头切换到了北渚。她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裙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伤,对着全星际的媒体,声泪俱下。

“我永远感激叔叔阿姨的无私,是他们,让我重获光明。”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睛,那双曾经属于我母亲的眼角膜,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美丽动人,“他们的奉献太伟大了。姐姐……姐姐也一定为他们感到骄傲。”

骄傲?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尖锐的蜂鸣。

广播结束,公寓的主控光脑“嘀”的一声,弹出一个加密文件,发送人是陆上皇。

标题是:一份礼物。

我颤抖着打开它。

一段未剪辑的全息影像,在我面前展开。

画面不是车祸现场,而是一家私人医院的手术室。我的父母躺在手术台上,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。他们没有死,他们还活着。

影像里,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,对着旁边的人说:“北渚小姐急需眼角膜和匹配的心脏,元帅的孙女又被关着,没人会发现。”

画面外,传来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,那是北渚的父亲。

“处理干净点,别留下痕迹。”

随后,冰冷的手术刀,在维持着生命体征的身体上,精准地划下。

影像的最后,是北渚的父亲对手术医生说:“她的女儿,那个叫P的,体质数据很特殊,未来还有大用,留着她。”

原来,我能活下来,只是因为我还有“大用”。

影像在我面前循环播放,像一场永不落幕的酷刑。

公寓的门开了。陆上皇走了进来,他身后跟着那个医疗AI。

他没有看我,而是看着墙上那面巨大的屏幕,那里正显示着【星骸吊坠】传回的数据。我的心率曲线,像被风暴席卷的海面,疯狂起伏,几乎要冲破屏幕的顶端。

他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:“记录数据。”

他对旁边的医疗AI下令:“这是创伤等级10的完美样本,对‘伟大事业’很有用。”

我感觉不到愤怒,也感觉不到悲伤。我的整个精神世界,被这段血淋淋的影像彻底摧毁、碾碎,化为齑粉。

就在这时,门再次被推开。

北渚走了进来,她换下了那身素白的衣裙,妆容精致。她走到我面前,蹲下身,脸上带着最纯粹、最无辜的关切。

她抚摸着自己的眼睛,用我听过最温柔的声音,一字一句地说:

“姐姐,别难过。妈妈的眼睛很美,我会替她好好看这个世界的。”

这句话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我体内所有被压抑的情绪洪流。

我猛地扑向她,用尽全身的力气,只想撕碎眼前这张伪善的脸。

两个护卫瞬间冲了上来,将我死死地按在地上。我的脸颊在粗糙的地板上摩擦,磨得鲜血淋漓。

我听见陆上皇对护卫说:“别伤到她,她还有用。”

第四章:子宫烙印

我的反抗,成了陆上皇眼中完美的借口。

“你看,她彻底失控了。”他对通讯屏幕另一端的爷爷说,语气里满是遗憾,“元帅阁下,她有严重的自毁倾向,我必须采取紧急医疗措施。”

话音刚落,我手腕上那个一直被我忽略的生物手环,猛然收紧。

一阵剧痛从手环处传来,不是电击,而是一种更深层的、仿佛要将我的神经一根根抽离的剧痛。神经毒素瞬间流遍我的全身,我痉挛着倒在地上,视线开始模糊。

“陆上皇!你对她做了什么!”爷爷在屏幕里暴怒地嘶吼。

“保护她。”陆上皇冷静地回答,同时对下属下令,“将她转移到‘希望号’医疗舰,启动最高级别生物隔离程序。”

在规则的束缚下,爷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体被抬上担架,在剧痛与半昏迷中,被送往陆上皇的私人领地。

我再次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纯白的无菌手术室里。

我的手脚被固定在手术台上,动弹不得。正前方,是巨大的全息屏幕,上面是爷爷苍老而焦急的脸。他显然是通过强制手段,连线到了这里。

陆上皇就站在手术台边,穿着一身无菌服,像一个等待解剖珍稀样本的科学家。

“元帅阁下,您来得正好。”陆上皇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房间里回响,冰冷而清晰,“我将向您展示,我们共同的未来。”

他看着我,眼神里没有了伪装的温柔,只剩下一种看待“物品”的审视。

“你一定很好奇,我为什么留着你,为什么做这一切。”

他顿了顿,似乎很享受我和爷爷此刻的无助。

“因为你的体质,是培育‘星际君王’血脉的唯一‘土壤’。”

土壤。

我是一个器皿,一块地。

“我之前做的一切,包括让你入狱七年,让你与世隔绝,都是为了‘净化’这片土壤,剔除所有不必要的‘情感杂质’,比如脆弱的亲情,和可笑的爱情。”
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像神明在宣告他的旨意。

“现在,这片土壤终于干净了。是时候,进行最后一步了。”

他对身边的手术机器人下令:“准备子宫摘除手术,移植到17号代孕体中。”

屏幕里,爷爷的嘶吼声已经变成了泣血的哀求。

陆上皇完全无视,他甚至对爷爷“展示”了他为我准备的未来——一个漂浮在营养液中、只保留最基础生命机能的“营养仓”。

“您看,这是给予她的最高荣誉。她将以另一种形式,获得永生。”

我的大脑因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停止了思考。视线在刺眼的手术灯下变得模糊。

一台手术机器人伸出冰冷的金属手臂,向我靠近。

就在那手臂即将触碰到我时,我的瞳孔猛然一缩。

在机器人手臂的一个关节处,有一个微小的、不断闪烁的标记。

一个星芒符号。

电光火石间,我想起了很久以前,爷爷曾秘密告诉过我的一句话:“陆上皇的帝国系统,是他用‘永恒’这个概念构建的。记住这个符号,它是他所有系统后门的最高权限密钥。”

那个代表【星骸吊坠】上“永恒”的星芒符号。

在无尽的黑暗深渊里,这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。

我放弃了挣扎,用尽最后的意志力,控制着自己的眼球,死死地对准了那个闪烁的星芒标记。

这是我能向爷爷传递的、最后的求救信号。

手术刀的寒光,在我模糊的视野中,缓缓落下。

第五章:涅槃

手术刀的寒光,在我瞳孔中无限放大。

就在这一刻,我将全部意志凝聚于一点,死死锁住那枚闪烁的星芒。

“再见,爷爷。”我在心里默念。

突然,整个手术室的灯光疯狂闪烁,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陆上皇营造的、如同神祇宣判般的宁静。

“警告!‘永恒’系统核心权限被未知来源访问!防火墙崩溃!”

“警告!医疗舰主控系统离线!所有机器人单位强制休眠!”

冰冷的金属手臂在我腹部上方一寸处,骤然凝固。

陆上皇脸上的平静第一次出现裂痕,他猛地回头,看向屏幕里镇定得可怕的爷爷。

“是你!”他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。

爷爷苍老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笑容,那笑容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:“陆上皇,你动了我的底线。”

“封锁医疗舰!启动物理隔绝!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!”陆上皇对着通讯器怒吼。

但已经晚了。

手术室的合金门被从外部暴力熔穿,灼热的铁水四溅。一队身穿黑色外骨骼装甲、头盔上印着元帅府星徽的士兵冲了进来,他们手中的脉冲步枪,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陆上皇。

领头的队长看也没看陆上皇,径直走到手术台前,利落地切断了我的所有束缚,用一件温热的军用斗篷将我赤裸的身体裹住。

“大小姐,元帅命我们接您回家。”他的声音沉稳有力。

我被他抱起,视线越过他的肩膀,最后一次看向陆上皇。

他站在一片狼藉之中,白色的无菌服上溅满了熔穿大门时飞溅的污点,那双曾让我沉沦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失控的野兽般的疯狂与占有欲。

他没有看那些用枪指着他的士兵,他的眼睛,死死地钉在我的身上。

他就那样看着我,仿佛我是他一件即将被夺走的、最珍贵的艺术品。

我闭上了眼睛。

从这一刻起,曾经那个爱他的P,已经死在了这张手术台上。

三个月后。元帅府,最高机密的重力训练室。

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落,浸湿了我的睫毛。我面前的全息屏幕上,正显示着陆上皇帝国的军事布防图,每一处薄弱点都被我用红色的箭头清晰标注。

“不错。”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你的精神力恢复得很好,对战局的分析,已经有了我当年的影子。”

我没有回头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:“不够。”

“什么不够?”

“仅仅是战术分析,不够。”我终于转过身,看向他,“我要的,是他的帝国,从经济到民生,从科技到信仰,每一个环节,都彻底崩溃。”

爷爷沉默地看着我,他眼中的孙女,已经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,变成了一把出鞘的、淬满了剧毒的利刃。

“你想好了吗?这条路,没有回头箭。”

“在‘希望号’上,我已经死过一次了。”我抬起手,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,那里没有留下任何伤痕,但那种被当成“土壤”的冰冷触感,已经刻进了我的灵魂里,“现在活着的,是您的继承人,是军方的复仇女神。”

爷爷长叹一声,从怀中取出一枚崭新的、用暗物质打造的黑色勋章,亲自为我佩戴在胸前。

勋章的中央,是一尊一手持剑,一手持天平的女神像。

“从今天起,你的代号,就是‘涅墨西斯’。”爷爷的声音庄严而沉重,“去吧,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,去执行你的审判。”

我低下头,看着胸前的复仇女神。

“是,元帅。”

第六章:疯魔

陆上皇的办公室里,一片狼藉。

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碎裂在地,名贵的办公桌被能量刃劈开一道狰狞的豁口。

他烦躁地扯开领口,双眼布满血丝,死死地盯着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。屏幕上,不再是跳动的心率曲线,而是一片刺目的、代表着“信号丢失”的红色雪花。

三个月了。

整整三个月,他失去了她的所有音讯。

那个曾经让他能感受到每一次心跳,每一次情绪波动的【星骸吊坠】,如今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。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消失了,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与暴躁。

他的“完美艺术品”,他亲手“净化”的“土壤”,他未来的“君王”的摇篮,就这么消失了。

“还没有找到吗!”他对着通讯器咆哮,声音嘶哑,“一个大活人!在元帅府的保护下,你们就让她从火星上蒸发了?!”

“上皇……元帅府的防御系统已经全面升级,我们的情报人员根本无法渗透……”下属战战兢兢地回答。

“废物!”

陆上皇猛地砸碎了通讯器。

办公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,北渚端着一杯热茶,怯生生地走了进来。

“上皇哥哥……”她柔声说,“你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,别为了姐姐……别为了一个叛徒气坏了身子。”

陆上皇猛地转头,那眼神阴鸷得让北渚浑身一颤。

“叛徒?”他冷笑一声,一步步逼近她,“谁给你的资格,这么称呼她?”
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
“你只是什么?”陆上皇一把扼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抬起头,他的手指冰冷得像手术刀,“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?你以为移植了我未来妻子的母亲的眼角膜,你就能取代她?”

“我没有!上皇哥哥,我只是心疼你!”北渚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,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委屈。

这双眼睛……

陆上皇的怒火仿佛被瞬间点燃。就是这双眼睛,和她那个愚蠢的父亲,他们自作主张的“献礼”,玷污了他的计划,弄脏了他最完美的收藏品!

“心疼我?”他笑了,笑声里充满了残忍与厌恶,“你和你那个家族,不过是我用来打磨她的一块磨刀石。现在,石头脏了,你说该怎么办?”

他松开手,像是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,用力地擦了擦手指。

“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双眼睛。否则,我不介意亲手把它挖出来,物归原主。”

他转过身,不再看瘫软在地的北渚,目光重新回到那片雪花屏幕上。

不知为何,他脑海里闪过的,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后。他将那枚【星骸吊坠】戴在少女的脖子上,她惊喜地抬头,阳光洒在她的脸上,眼睛里亮得像有星星。

“它只为你的心跳共鸣。”他曾这么说。

现在,那片共鸣消失了。

他的世界,第一次,变得如此死寂。

一种名为“悔恨”的情绪,像迟来的、最猛烈的毒药,开始在他的五脏六腑中,疯狂蔓延。

第七章:清算

关于北氏家族的第一份情报,在黎明时分送抵我的终端。

我没有直接打开,而是先进行了一组极限重力下的格斗训练。直到汗水浸透了作战服,四肢传来肌肉撕裂般的酸痛,我才结束训练,任由冰冷的修复液喷洒在身上。

我需要这种生理上的疼痛,来抵御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、任何不必要的情绪波动。

屏幕亮起,不是文字,而是一段经过加密的影像。发送者:陆上皇办公室,最高密级。

是他主动发给我的。

影像的开头,是北渚的父亲,那个曾经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男人,被绑在一个金属十字架上。他的对面,陆上皇坐在阴影里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手术刀,和他准备“净化”我时,一模一样。

“上皇,您要什么我都给!求您,饶我一命!”北父涕泗横流,丑态百出。

陆上皇没有理他,而是对旁边的AI下令:“启动全身扫描,匹配北氏基因库,列出所有他们家族引以为傲的、经过基因优化的器官。”

冰冷的机械音响起:“分析完毕。最优项目:视觉神经系统,动态捕捉能力超出常人37%;心肺功能,高G力环境耐受性强;骨骼密度……”

“停。”陆上皇打断了它,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,“就从眼睛开始吧。”

他顿了顿,似乎想起了什么,补充道:“记住,全程使用最低剂量的麻醉,我要确保‘捐献者’的意识,是完全清醒的。”

影像在这里被剪辑过,跳到了下一个场景。北氏家族的所有核心成员,都被关押在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中。容器外,他们的商业帝国正在被陆上皇的资本巨兽一口口吞噬,股票崩盘、资产冻结、合作伙伴背叛……每一次金融上的打击,都会在容器上显示出具体的数字。

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,化为乌有。

最后的画面,定格在北渚身上。

她被固定在手术台上,陆上皇亲自拿着一个无菌恒温箱,走到她面前。

“上皇哥哥,你听我解释!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!是那个女人,是她勾引你,是她……”北渚歇斯底里地尖叫。

陆上皇笑了,他俯下身,用那双曾让我沉沦的眼睛看着她,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:“别怕,我不是来杀你的。”

他打开恒温箱,里面静静躺着一对还带着血丝的眼球。

“我只是来……物归原主。”他说,“你不配用这双眼睛,看着我的世界。”

影像结束了。

我的心率没有任何变化,【星骸吊坠】早已不在,但我能感觉到,我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,平静得像一片冰封的死海。

爷爷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带着一丝担忧:“感觉怎么样?”

“他不是在为我复仇。”我平静地回答,“他是在清理一件被他认为弄脏了的工具,顺便……把这份‘清洁报告’发给我看,妄图以此证明他的在意。”

“他已经疯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我关掉影像,“疯子和疯子之间,总会有相互吸引的战场。元帅,边境星域传来异动,陆上皇的旗舰‘君临号’正朝着冲突区域移动。”

“你想去?”

“这是我的第一次实战考核,不是吗?”我站起身,走向机库,“我要让他亲眼看看,他费尽心机想要‘净化’的土壤,究竟开出了什么样的花。”

第八章:壁垒

“警报!左舷三号引擎被击中!能量护盾剩余17%!”

“涅墨西斯指挥官,敌方火力过于密集,请求战术性撤退!”

我站在‘复仇女神号’的舰桥上,面前的全息星图上,代表敌我的红色与蓝色光点疯狂交错。这是我第一次指挥舰队,对手是星际海盗联盟,但背后,有陆上皇帝国的影子。

“稳住阵脚,执行B-7号方案,诱敌深入。”我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。

就在这时,一束粗大的、远超海盗级别的聚焦粒子炮,撕裂了战场,精准地锁定了我的旗舰舰桥。速度太快,角度太刁钻,规避已经来不及。

控制台前的下属发出了惊呼。

我静静地站着,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

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。一艘巨大的、通体漆黑的星舰,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,蛮横地插入我与那道光束之间。

是‘君临号’。

粒子炮狠狠地轰击在它的舰身上,那艘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旗舰,剧烈地颤抖着,装甲板像纸一样被撕裂、熔化,露出内部狰狞的结构。

整个战场,仿佛都为这惊人的一幕而出现了片刻的死寂。

很快,‘君临号’的专属通讯频道,强行接入了我的系统。

屏幕上,出现了陆上皇的脸。他嘴角带着一丝血迹,背景是剧烈晃动、火花四溅的舰桥,但他那双眼睛,却死死地盯着我,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、混杂着狂喜、痛苦与乞求的复杂情绪。

“……你没事。”他开口,声音因为喘息而沙哑,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。

我的下属们都震惊地看着我,等待我的回应。

我抬起手,示意通讯官接通外部公共频道。

我的声音,通过扩音系统,清晰地传遍了这片空域的每一艘战舰,包括他那艘破损的‘君临号’。

“复仇女神号,代表元帅府军方,向‘君临号’船长陆上皇先生表示感谢。”

我顿了顿,用最平稳、最公式化的语调继续说道:

“感谢您,为保护军方重要战略资产,做出的英勇行为。我方将对您的义举进行记录与表彰。至于‘君-临-号’的维修费用,将由我方全额支付,请将详细的损失清单,发送至军需后勤部。账单,会一分不少地打到您的账户上。”

资产。

账单。

我用他曾经赋予我的词汇,将他这番“为爱挡枪”的英雄戏码,精准地钉死在了一场冰冷的、可以被量化的交易上。

通讯那头,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。那双疯狂的眼睛里,第一次浮现出一种他无法理解的、纯粹的茫然与……恐慌。

就好像,他精心雕琢的艺术品,突然活了过来,并告诉他,他自己,才是那件可以被随意估价、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物品。

我的脑海里,闪过他在手术室里,看着我的数据,冷漠地说出“这是创伤等级10的完美样本”的画面。

我看着屏幕里他那张苍白的脸,内心毫无波澜,只是补上了最后一刀。

“另外,陆上皇先生,”我微微歪了歪头,“请管好你的船,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。下一次,如果再有不明物体闯入我的作战半径,我无法保证,我的炮口会不会走火。”

通讯被我单方面切断。

我没有再看他,转身下达了新的指令:“全舰队,按原计划,全歼敌军。”

身后,是下属们压抑着震撼的、绝对服从的“是,指挥官!”。

而在被我关闭的屏幕上,我似乎还听到他最后那句带着颤抖的、几乎不成声的嘶吼。

“……为什么?”

第九章:审判

‘君临号’重创后的第三天,我收到了陆上皇的通讯请求。

不是通过公共频道,也不是军方加密线路,而是通过一条早已废弃、只有我和他知道的私人信道。

屏幕上没有他的影像,只有一行颤抖的文字。

“我知道是谁策划了那场袭击,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支持那些海盗。这是我最后的价值。用它,换一次见面的机会。”

我同意了。

地点在他被收治的元帅府最高等级医疗舰上。纯白色的病房,安静得只能听见维生系统规律的蜂鸣。

他躺在床上,往日里君临天下的气势荡然无存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。看到我进来,他挣扎着想要坐起,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,胸口的绷带渗出新的血迹。

“别白费力气了。”我拉过一张椅子,在他床边坐下,距离不远不近,刚好是一个审视者的位置。“你的‘价值’,现在可以说了。”

他看着我,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疯狂与占有,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几乎称得上是脆弱的乞求。

“在我说之前,你能不能……回答我一个问题?”他声音沙哑,“在战场上,我替你挡下那一炮的时候,你心里……有没有过一丝一毫的……动摇?”

“有。”我回答。

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,仿佛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。

“我在想,”我平静地注视着他,将他那点可怜的希望彻底掐灭,“元帅府的资产负债表上,又要多一笔维修费了。‘君临号’的装甲材料很贵,不知道后勤部的预算够不够。”

他眼里的光,一寸寸熄灭了。

“……资产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像是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,“在你眼里,我现在……也只是资产了吗?”

“不然呢?”我反问,“还是说,你认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?陆上皇先生,宇宙里最不缺的,就是野心家。你倒下了,会有新的‘皇’站起来。你的帝国,你的舰队,都会找到新的主人。你,和你的‘君临号’一样,只是一个可以被估价、被替换、被报废的物件。”

我将他曾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,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。

他剧烈地喘息起来,维生系统的警报开始尖叫。他却死死地盯着我,像是要将我的样子刻进骨髓里。
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他固执地摇头,“我是……我是爱你的!我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雕琢出最完美的你!你不懂,那些痛苦,那些‘净化’,都是为了让你和我,能够站在同一个高度,俯瞰这个宇宙!我们本该是天生一对的……”

“爱?”我笑了,发自内心的觉得荒谬,“你所谓的爱,就是将我囚禁,羞辱我,剖析我的痛苦,把我的父母挫骨扬灰,最后还要摘走我的子宫,把我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生育容器?”

我的声音没有提高,却字字如刀。

“陆上皇,你的爱,太恶心了。”

这句“恶心”,彻底击溃了他。他猛地吐出一口血,整个人瘫软下去。

我站起身,不准备再浪费时间。

“等等!”他用尽全身力气喊住我,颤抖地从枕下摸索出一个东西。

是那枚【星骸吊坠】。

它曾是我最珍视的宝物,后来成为我最痛恨的枷锁。在我被救走后,这东西便被我扔了,没想到竟被他找了回来。

“这是我们开始的地方……”他举着吊坠,递向我,声音卑微到尘埃里,“我知道错了……我们重新开始,好不好?你看,它还在……它还在为我跳动……它能感受到,我现在有多后悔,有多……爱你……”

我接过了吊坠。

冰冷的金属触感,仿佛还残留着我当年在狱中绝望的体温。

我当着他的面,将吊坠放在掌心。

没有使用任何工具,我只是调动起体内经过基因优化后获得的力量,缓缓收拢五指。

细微的、几乎不可闻的碎裂声,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。

坚硬无比的陨石核心,在我手中,一点点化为齑粉。

我张开手,黑色的粉末从我指缝间簌簌滑落,在他纯白的被单上,留下一道丑陋的、无法抹去的污痕。

就像他留在我生命里的印记。

我看着他彻底空洞绝望的眼睛,说出了对他的最终审判。

“你的心跳,我再也不想听到了。”

我转身,毫不留恋地走向门口。身后,是维生系统彻底失控的、刺耳的警报声。

第十章:无垠

一年后。

元帅府,‘开拓者号’旗舰舰桥。

我站在指挥官的位置上,身着元帅府最高统帅的全新制服,肩上是象征着军方最高权力的将星。

爷爷站在我身旁,将一枚调动全军的虎符,郑重地交到我手中。他的眼中没有不舍,只有全然的信任与自豪。

“从今天起,这支舰队,这片星域,都交给你了。”他说,“去开拓属于你的时代吧。”

“是,元帅。”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
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现在,该我叫你‘元帅’了。”

巨大的全息星图在我面前展开,无数星辰如钻石般闪烁。我的舰队,人类有史以来最庞大的远航舰队,如沉默的钢铁巨兽,静静地悬浮在星港之外,等待着我的指令。

我的副官走上前来,递过来一份简报。

“元帅,这是刚收到的情报。观测到一艘不明身份的小型飞船,一直在我们舰队的跃迁范围外徘徊。根据其航行轨迹分析,已经跟了我们三个月了。”

“查明身份了吗?”我问。

“查到了。”副官的表情有些复杂,“飞船的识别码,属于一年前被帝国议会弹劾、剥夺所有权力的……前任皇帝,陆上皇。他放弃了所有资产和追随者,只留下了那艘船。”

我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。

副官迟疑了一下,还是补充道:“他没有进行任何通讯或挑衅行为,只是……跟着。像一颗顽固的卫星,围绕着一颗他永远无法靠近的行星。”

我接过简报,扫了一眼,然后随手将其删除。

就像删除一段无用的垃圾数据。

我没有再问,也没有再看。那个名字,那个人,对我而言,已经与宇宙中任何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,没有任何区别。

我的过去,已经随着那枚吊坠,一同化为齑粉。

而我的未来,是眼前的星辰大海。

我转身,面向舰桥上所有等待着我的军官,面向全息屏幕后方千千万万的士兵,面向整个人类的未来。

我的声音,通过广域通讯,传遍舰队的每一个角落,清晰而坚定。

“全舰队,目标,卡拉比-丘星环。跃迁引擎启动。”

我抬起手,用力向下一挥。

“出发!”

窗外,壮丽的星河开始扭曲、拉长,化作一片绚烂的光海。‘开拓者号’带领着无垠的舰队,冲入了那片代表着未知与希望的深空。

他那永恒的、求而不得的火葬场,是他自己的事。

而我,将驶向属于我的,无垠的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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