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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选章节

更新时间:2025-07-06 15:48:11

作为星辰集团最卑微的实习生,我每天最早到公司,最晚离开。

主管的咖啡、经理的报表、甚至保洁阿姨的垃圾桶都归我处理。

连续加班一个月后,我晕倒在工位上,被救护车拉走时,听见主管在电话里嗤笑:“现在的年轻人,真是一点苦都吃不了。”

三天后,公司CEO因巨额财务造假丑闻被带走,集团陷入瘫痪。

董事会上,大股东们看着唯一了解公司所有细节的我,无奈任命我为临时CEO。

就在猎头开出天价挖我离开时,前老板突然跪在我面前,声泪俱下:“求你别走,公司不能没有你!”

看着他额头上沾着的地毯灰尘,我忽然意识到——这一切太巧了。

深入调查后,我发现CEO的“丑闻”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猎杀,而我的升职,不过是幕后黑手推我出来挡枪的棋子。

第一章:蝼蚁的刻度

凌晨三点十七分。

星辰集团总部大楼的灯,几乎全灭了。只有二十二层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实习生工位,还亮着一片惨白的光晕,像深海里唯一挣扎的鱼漂。陈默(我)的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,每一次眨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的跳痛。屏幕上的Excel表格里,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一群蠕动的蚂蚁,啃噬着他最后一点清醒。

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打,发出单调的“哒哒”声。胃里一阵阵抽搐,那是过量劣质咖啡和早已冷透的廉价三明治在造反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味道,混合着打印机的臭氧、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废弃文件散发的淡淡霉味,以及…他自己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、属于底层社畜的疲惫气息。

“陈默!陈默!死了吗?” 一声尖锐的呵斥刺破死寂。

陈默一个激灵,猛地抬头。是行政主管张莉,一张妆容精致却掩不住刻薄的脸出现在隔断上方,鲜红的指甲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。“让你整理的第三季度市场部所有报销凭证电子版呢?林经理马上要!磨蹭什么呢?实习生这点小事都做不好?”

“马上就好,张主管,最后几份在扫描了。”陈默的声音沙哑干涩,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。他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,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,而林经理那份所谓的“马上要”,其实是他昨晚十一点才临时丢过来的任务。

“快点!还有,王总办公室的垃圾桶满了,去倒一下。饮水机没水了,换桶新的上去。哦,对了,”张莉转身要走,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,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,“楼下前台送上来几份加急快递,你跑一趟,送到三十层财务部李总监手里。手脚麻利点,别跟个树懒似的!”

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渐渐远去。陈默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咙口的腥甜。他撑着桌子站起来,眼前猛地一黑,身体晃了晃才站稳。走到王总那间宽敞明亮、弥漫着昂贵雪茄烟味的独立办公室,他沉默地拎起那个塞满了揉皱的A4纸(上面印着被他熬夜修改了无数遍、最终却被批得一文不值的方案)和空咖啡杯的垃圾桶。然后又去搬那桶沉重得让他手臂肌肉都在颤抖的桶装水。

抱着快递盒冲进电梯,按下三十层的按钮。电梯光滑如镜的内壁映出他的影子:脸色灰败,眼窝深陷,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,身上那件穿了快一周的廉价衬衫皱巴巴的,袖口甚至蹭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沾的咖啡渍。镜子里的人,疲惫得像一条被反复拧干的抹布。

财务部李总监拿到快递,只冷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眼皮都没抬,仿佛他只是个会移动的快递柜。陈默走出财务部时,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议论:“…那个实习生?挺能熬的…不过有什么用,还不是干杂活的命…”

回到自己那个被文件淹没的角落工位,陈默麻木地坐下,继续和那堆报销凭证搏斗。扫描仪发出单调的嗡鸣,像是某种倒计时的丧钟。他点开电脑上一个加密的文件夹,里面只有一张照片——妹妹陈曦躺在洁白病床上,瘦弱苍白,对着镜头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。旁边是一张电子催款单,冰冷的数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底。他需要这份微薄的实习补贴,更需要星辰集团这块光鲜的跳板后面那渺茫的转正机会。他别无选择。

窗外的天空,终于有了一丝灰蒙蒙的亮意。陈默完成了扫描,把最终文件打包发给林经理。身体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,似乎在这一刻“嘣”地一声,彻底断了。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他,视野里的光点疯狂闪烁、扭曲。他想伸手抓住点什么,却只碰倒了桌角那半杯早已冰凉的咖啡。褐色的液体泼洒开来,瞬间浸透了旁边一摞等待归档的纸质文件。

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秒,他恍惚听到旁边工位传来刻意压低却清晰无比的嗤笑声,是张莉在打电话:“…救护车?呵,拉走了…现在的年轻人啊,真是娇气,一点苦都吃不了…玻璃心…”

那声音,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他最后的听觉神经。

第二章:废墟上的王座

消毒水的味道,冰冷、刺鼻,无孔不入地钻进陈默的鼻腔。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视野里是医院病房单调惨白的天花板。手臂上扎着针,冰凉的液体正缓缓流入血管。

“醒了?” 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响起。陈默转动干涩的眼球,看到病床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、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,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。是集团董事会秘书处的助理,姓赵,平时只在高层会议上出现。

“赵助理?” 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。

“嗯。医生说你疲劳过度,低血糖,加上严重电解质紊乱,需要静养几天。” 赵助理语气平板,“这是董事会的紧急通知。” 他把文件夹放在床头柜上,并未打开,似乎觉得里面的内容足够震撼,无需宣读。

陈默挣扎着想坐起来,被赵助理用手势制止了。他疑惑地拿起文件夹,打开。一纸打印着星辰集团抬头的红头文件映入眼帘,标题是:《关于任命陈默先生担任星辰集团临时首席执行官(CEO)的决议》。

任命…临时CEO?

陈默愣住了,每一个字都认识,组合在一起却像天书。他下意识地看向赵助理,想确认这是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。

赵助理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,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。“消息已经对外公布。集团…发生了重大变故。” 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措辞,“周海峰先生,因涉嫌巨额财务造假、操纵证券市场、以及…一些更严重的指控,于昨天下午被有关部门带走,接受调查。集团股价开盘即崩盘,所有业务近乎停摆,董事会紧急磋商后…决定由你暂时接掌集团日常运营。”

周海峰?那个高高在上、在财经杂志封面上意气风发的星辰集团掌舵人?倒了?财务造假?操纵市场?

巨大的信息量像海啸一样冲击着陈默的神经,比身体的虚弱感更让他眩晕。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,一个昨天还因为晕倒被嘲笑“吃不了苦”的底层蝼蚁,一夜之间,竟被推到了这艘失控巨轮的舵手位置?这简直荒谬绝伦!

“为什么是我?” 陈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,“我只是个实习生!”

赵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:“原因有三。第一,风暴眼之下,所有高层都人人自危,没人愿意、也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。第二,你是过去三个月里,唯一一个几乎参与了所有核心部门基础运营支持的人。周总的日程安排、各部门的报表流转、核心项目的文件归档…没人比你更清楚整个集团的运作细节。第三,” 赵助理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丝无奈,“你是‘干净’的。一个刚刚入职、背景简单到透明的实习生,是目前董事会能向市场和监管机构展示的唯一一块‘遮羞布’。”

遮羞布。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匕首,精准地剖开了这纸任命书光鲜的外表,露出里面赤裸裸的利用和不堪。

“这是唯一的办法,陈先生。” 赵助理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,“集团需要一个人来稳住局面,哪怕只是象征性的。你的实习合同已经终止,新的CEO聘任合同和薪酬方案稍后会送来。你现在的任务,就是尽快康复,然后…坐到那个位置上去。” 他指了指天花板,仿佛指向二十二层之上,那个曾经属于周海峰的、位于顶楼的巨大办公室。

赵助理离开了,留下陈默一个人对着那张薄薄的纸发呆。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惨白的被单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。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他。从地狱到云端?不,这绝不是云端。这是被推到了火山口,脚下是沸腾的岩浆,头顶是即将倾覆的天空。

三天后,陈默出院了。他没有回家,直接回到了星辰大厦。这一次,他不再是那个从侧门员工通道刷卡的实习生。集团正门巨大的旋转玻璃门无声地为他开启,门厅里那些曾经对他视而不见的保安,此刻站得笔直,微微躬身,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好奇。

电梯直达顶层。当电梯门无声滑开,映入眼帘的景象让陈默呼吸一窒。巨大的落地窗将城市的天际线尽收眼底,昂贵的手工地毯柔软得让人如同踩在云端,那张宽大得离谱的红木办公桌光可鉴人,仿佛一个权力的祭坛。空气里残留着一丝高级雪茄的味道,是周海峰的印记。

这就是权力的味道?陈默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视着脚下如同蝼蚁般移动的车流和行人。几天前,他还是这芸芸众生中挣扎的一员。现在,他站在了这里。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,没有激动,只有一种沉甸甸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遮羞布?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这位置烫得惊人。

他坐到那张宽大的真皮座椅上,打开电脑。屏幕上堆积如山的邮件涌进来,标题无不触目惊心:《股价持续暴跌!》、《多家银行催收贷款!》、《核心客户宣布暂停合作!》、《员工大规模离职申请!》、《监管机构进驻调查通知!》……每一个标题都像一记重锤,敲打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。
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开始处理。凭借着过去三个月被当牛做马、被迫接触所有部门杂务而积累下来的、对整个集团运转细节近乎变态的了解,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消防员,在混乱的火场中精准地找到一个个起火点,用最基础但也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去扑救:安抚核心骨干,承诺稳住局面后优先解决他们的诉求;联系相对温和的债权人,争取短暂的喘息期;亲自给动摇的大客户打电话,以“临时CEO”的身份恳切沟通,哪怕姿态低到尘埃里;严格按照监管要求,整理、提供所需的一切资料,态度谦卑而合作……

没有惊天动地的战略,没有力挽狂澜的豪言壮语。有的只是一个底层挣扎求生者锻炼出的、对细节的极致掌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危机处理能力。他像一颗被强行塞进巨大机器里的、微不足道的螺丝钉,却意外地卡在了最关键的位置,勉强维持着这台庞大机器没有瞬间分崩离析。

几天后,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。是顶级猎头公司“锐仕方达”的合伙人,声音热情洋溢,抛出了一个让陈默心跳瞬间加速的数字——年薪八位数,外加股权激励,邀请他出任一家新兴互联网巨头的COO(首席运营官),并且对方明确表示,看中的正是他在星辰集团这场惊天风暴中展现出的、超乎寻常的稳定性和危机处理能力。

阳光透过落地窗,暖洋洋地洒在身上。手机屏幕上,妹妹发来的信息闪烁着:“哥,医院说找到匹配源了!费用…费用好像有着落了?” 后面跟着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表情。陈默握着手机,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窗外是广阔的城市和无限可能的未来,脚下是随时可能将他吞噬的深渊。选择似乎从未如此清晰过。

第三章:跪地惊雷

离开的决定,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漾开了轻松与解脱的涟漪。陈默开始不动声色地整理交接清单,将过去几天梳理出的关键节点、待处理事项、重要联系人分门别类,力求自己离开时,这艘千疮百孔的大船不至于立刻沉没。他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婉拒董事会的挽留,措辞既要体现对集团的“感激”,又要表明自己追求“职业发展”的决心。

这天下午,他正独自在顶楼那间空旷得有些寂寥的办公室里,最后一次审核一份即将提交给监管机构的合规报告。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,给冰冷的空间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。空气很安静,只有他指尖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。

突然,“砰”的一声巨响!办公室沉重的实木门被猛地撞开,力道之大,让门板狠狠砸在墙壁上,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。

陈默一惊,倏地抬头。

门口,站着一个陈默几乎认不出来的人——周海峰。

仅仅几天时间,这位曾经叱咤风云、意气风发的星辰集团前掌门人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。昂贵的定制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,像是偷来的不合体衣物。头发凌乱,胡子拉碴,脸色是病态的灰败,眼袋浮肿得吓人,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。他身上那股惯有的、混合着雪茄和权力的压迫性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浓重的、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和绝望。

他死死地盯着陈默,胸膛剧烈起伏,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。

“周…周总?” 陈默站起身,惊疑不定。周海峰不是被带走调查了吗?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而且是以这样一副…狼狈到极致的姿态?

下一秒,让陈默灵魂都为之震颤的一幕发生了。

周海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瞬间蓄满了浑浊的泪水。他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呜咽,踉跄着向前猛冲几步,在距离陈默办公桌还有两三米的地方,双腿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,重重地跪倒在地!膝盖砸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“陈默!陈总!求求你!求求你啊!” 周海峰的声音嘶哑破裂,带着哭腔,尖锐得刺耳。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,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而剧烈地颤抖,额头死死抵着地毯,双手胡乱地向前伸着,似乎想抓住陈默的裤脚。

“别走!求求你别离开星辰!公司不能没有你!真的不能啊!”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,涕泪横流,油腻的泪水和鼻涕混合在一起,蹭在光洁的地毯绒毛上,形成一小片污渍。“只有你能救公司了!只有你了!我…我给你磕头!我给你磕头!”

说着,他竟然真的挣扎着,用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地毯,发出“咚、咚”的闷响。那声音不大,却像重锤,狠狠砸在陈默的心上。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夕阳的金辉依旧温暖,却无法驱散这办公室里陡然降临的、令人窒息的冰冷。陈默僵在原地,浑身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他清晰地看到周海峰额头上沾着的、属于顶级地毯的细微灰尘颗粒,看到他因为过度用力磕头而迅速泛红的皮肤,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、一种混合了汗臭、廉价烟草和…走投无路的疯狂气息。

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恶心感同时翻涌上来。几天前还对他不屑一顾、视若蝼蚁的人,此刻像一条最卑贱的癞皮狗,跪在自己脚下,用最卑微的姿态摇尾乞怜?仅仅是为了挽留他?为了星辰集团?

不!不对!

一股冰冷的警觉如同毒蛇,倏地缠紧了陈默的心脏。这一切都太诡异了!太不合理了!周海峰是什么人?心狠手辣,唯利是图,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。他怎么可能为了“公司”的存续,放下如此深入骨髓的傲慢和尊严,向一个他曾经踩在脚底的实习生下跪磕头?

除非…他挽留的,根本就不是陈默这个人!他恐惧的,也绝不是星辰集团的倒闭!

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陈默混乱的思绪:这场突如其来的CEO“丑闻”,自己被推上这个位置的“巧合”,周海峰此刻不顾一切的、甚至带着表演性质的疯狂跪求…这背后,一定隐藏着远超他想象的、指向某个致命秘密的真相!而自己这个所谓的“临时CEO”,恐怕不仅仅是一块遮羞布,更可能是一个被精心挑选出来、推到前台吸引所有火力的…替死鬼!

周海峰还在哀嚎,还在磕头,那绝望的表演在陈默眼中变得无比刺眼和虚伪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巨大的危机感反而像一盆冰水,浇灭了他片刻前想要逃离的冲动。

“周总,” 陈默开口,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,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金属质感,在这充斥着哭嚎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,“你先起来。有话,慢慢说。” 他没有去扶,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、此刻却卑微如尘的身影,眼神锐利如刀,试图剖开那层绝望的表象,看清底下蠕动的、更黑暗的东西。

周海峰的身体猛地一僵,似乎没料到陈默会是这种反应。他抬起涕泪横流、额头一片红痕的脸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错愕和…更深的恐慌。

第四章:蛛网深渊

周海峰最终被随后赶来的保安和赵助理半拖半架地“请”了出去。办公室里恢复了死寂,但那绝望的哭嚎和额头撞击地毯的闷响,却像烙印一样刻在陈默的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混合着汗臭、泪水和疯狂的气息,令人作呕。

陈默站在原地,许久未动。窗外华灯初上,城市的霓虹闪烁,映在他冰冷的瞳孔里,却点燃不了丝毫温度。猎头的天价邀约、妹妹充满希望的短信,此刻都被一种更沉重、更致命的危机感压了下去。周海峰的表演太过用力,用力到虚假。他挽留的,绝不是陈默这个人,甚至不是星辰集团这个空壳。他在恐惧什么?他在掩盖什么?

“遮羞布…替死鬼…” 陈默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,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如鹰隼。他坐回那张宽大的办公椅,却感觉像坐在针毡上。他必须知道真相,否则,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,那无形的绞索也终将勒紧他的脖子。

他深吸一口气,打开了电脑。没有立刻去查那些高层的加密文件——他清楚自己的权限不可能触及核心机密。他调取的是最基础、最底层、也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:过去三个月,由他亲手录入、整理、归档的一切文件流转记录、总裁办公室(周海峰)的日常物品领用清单、保洁部门的打扫排班记录、安保部门的监控日志片段(他作为实习生曾协助IT部整理过部分备份)、甚至…公司内部通讯软件的群聊记录备份(他曾帮行政部处理过技术故障)。

他像一个最耐心的考古学家,又像一个经验老道的刑侦人员,开始在浩如烟海、琐碎无比的底层数据尘埃里,寻找那可能存在的、微小的异常点。他的目光扫过一行行枯燥的记录:

【X月X日,15:27,总裁办领取:速溶咖啡一盒(蓝山风味),A4打印纸一包(普通)。备注:周总专用。】

——普通打印纸?周海峰只用进口的特定品牌环保纸。

【X月X日,夜班保洁记录:总裁办公室清洁完毕。特殊处理:碎纸机清空(碎屑袋更换)。】

——碎纸机清空?频率似乎略高。而且,周海峰办公室的碎纸机通常由他心腹秘书亲自处理,保洁只负责倾倒普通垃圾。

【X月X日,IT部备份记录:内部通讯群“星辰高管(非正式)”部分聊天记录备份(因系统故障需恢复)。】

——这个群,陈默从未听说过。

陈默的心跳开始加速。他点开那份备份记录。里面的对话时间跨度很长,内容大多是无意义的闲聊、抱怨和相互吹捧。他运用关键词检索:“周总”、“文件”、“处理”、“谨慎”、“海外”、“账户”……终于,在某个深夜的片段里,捕捉到几句看似随意,此刻却如惊雷般炸响的对话:

[财务副总监-刘]:周总那边催了,那批“特殊凭证”要尽快处理掉,碎干净点。老规矩。

[总裁秘书-王薇]:明白。今天刚清过碎纸机。蓝山咖啡和普通纸都备好了。

[刘]:嗯。海外那边账户变动通知收到了吗?风声好像有点紧。

[王薇]:收到了。放心,都安排好了。就是顶雷的“Z计划”人选…有点悬,感觉压不住多久。

[刘]:先顶住!等“风暴”过去,尘埃落定就好了。一个实习生,用完就丢的棋子,掀不起浪。

“特殊凭证”?“碎干净”?“蓝山咖啡和普通纸”?“海外账户”?“顶雷的Z计划”?“实习生棋子”?“用完就丢”?

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拼图碎片,带着冰冷的棱角,狠狠扎进陈默的神经!尤其是“Z计划”和“实习生棋子”!

冷汗瞬间浸透了陈默的后背。他猛地想起周海峰跪地时那疯狂眼神深处隐藏的一丝指令般的暗示。他强迫自己冷静,目光死死盯住那句“蓝山咖啡和普通纸都备好了”。这绝非日常闲聊!这是暗号!是在传递某种“处理”完成的信号!

他立刻调取总裁办公室的监控日志(他只有查看部分公共区域和走廊的权限)。果然,在“王薇”在群里发出那条消息的同一天,总裁办公室区域下午三点至四点的监控记录,显示为“设备例行维护,数据缺失”。太巧了!

线索指向那个神秘的“海外账户”。陈默没有权限直接查集团的核心财务系统,但他有实习生时期被各部门当“万金油”使唤时,无意中记下的几个非核心系统、边缘数据库的通用测试账号和弱密码(当时IT部懒得为实习生单独设置,很多部门测试环境都用简单的默认密码)。

他尝试着登录一个连接集团内部通讯备份服务器的边缘端口。运气站在了他这边,一个弱口令(admin/admin123)居然成功了!他在庞大的日志备份里疯狂检索“海外”、“账户变动通知”等关键词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,一条被自动过滤到垃圾邮件分类、来自某个不起眼的海外代理服务器IP的加密通知邮件副本,出现在屏幕上!

邮件没有正文,只有一串看似乱码的标题和一个加密的压缩包附件。但邮件的发送时间,赫然就在周海峰被带走调查前的十二小时!收件人别名,是一个简单的字母:“Z”。

Z计划!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。他不懂高深的密码学,但他有底层挣扎者最朴素的智慧。他尝试了周海峰的生日、公司成立日、甚至周海峰女儿的名字…都失败。最后,鬼使神差地,他输入了自己实习生工号的变体——那是他无数次被呼来喝去的代号。解压密码框闪烁了一下,通过了!

压缩包里,只有一份PDF文档。标题是:《Z型股权代持及资金归集协议(最终版)》。

陈默颤抖着手点开。文件内容如同最锋利的冰锥,瞬间刺穿了他的眼球,也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!

协议的核心内容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:星辰集团董事长周海峰,利用其绝对控制权,在过去三年间,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关联交易和壳公司操作,将集团超过三十亿的巨额现金资产和核心子公司优质股权,秘密转移至一个位于开曼群岛的离岸信托基金“Zephyr Trust”(西风信托)。而该信托基金名义上的“独立受托人”和最终受益权指向人,是一个陈默从未听过的名字。但协议末尾的签名栏,除了周海峰龙飞凤舞的签名,还有两个鲜红刺眼的指印——其中一个,旁边标注着:“代持人:陈默”。

他的签名?他的指印?

陈默眼前一黑,巨大的愤怒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!他从未签过这样的文件!更没按过指印!这签名…他死死盯着扫描件上那与自己笔迹有八九分相似、却在关键转折处透着一丝刻意模仿生硬的签名…这是伪造!是赤裸裸的、将他钉死在盗窃三十亿巨款罪名上的构陷!

文件里还夹着一张模糊的扫描照片,是协议“签署现场”:灯光昏暗的会议室,周海峰微笑着将一份文件推向对面。而对面坐着的年轻人,穿着星辰集团的实习生工装,侧脸轮廓…分明就是陈默自己!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水印,正是他一个月前连续加班、累到神志恍惚的那段时间!

一个寒意彻骨的阴谋拼图,在陈默脑中轰然完整:

周海峰早就计划好要金蝉脱壳,卷走巨额资产。他需要一个完美的替罪羊。而自己这个毫无背景、拼命想留下、经常累到意识模糊的底层实习生,就是最理想的猎物!所谓的“CEO财务造假丑闻”,根本就是周海峰自导自演、主动引爆的烟幕弹!目的就是制造集团巨大危机和权力真空,迫使董事会病急乱投医,把自己这个“唯一熟悉细节”的实习生推上临时CEO的位置!这样,当那三十亿资产不翼而飞时,所有的调查矛头,都会第一时间指向拥有“最高权限”、并且“动机充分”(报复公司压榨)的自己这个“代持人”!

而周海峰今天的下跪…那根本不是挽留,是确认!是看到自己似乎有离开的迹象,怕自己这个“替死鬼”提前跑了,打乱他卷款潜逃、让自己顶包的计划!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冲上来,用最卑微的表演试图把自己稳住,继续钉在这个火山口上,直到他安全脱身、黑锅彻底扣死!

好狠!好毒!好一个“Z计划”!

陈默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尖锐的刺痛。愤怒如同熔岩,在他血管里奔腾咆哮,几乎要冲破胸膛!他看着屏幕上那份伪造的协议,看着照片里那个被当成提线木偶的自己,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冰冷刺骨的杀意,取代了所有的恐惧和慌乱。

想让我当替死鬼?想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像垃圾一样丢掉?

周海峰,还有那些躲在阴影里推动这一切的帮凶…你们打错算盘了!

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,最知道怎么把别人…拖回地狱!

第五章:以彼之道,还施彼身

顶楼的办公室死一般寂静。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,此刻在陈默眼中只余一片冰冷的算计。伪造的协议像毒蛇盘踞在屏幕上,周海峰那虚伪的跪姿和绝望的哭嚎仍在脑中回荡。愤怒没有冲昏他的头脑,反而像淬火的钢,变得无比坚硬、冰冷。

替死鬼?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。猎人,该换人了。

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甚至没有拷贝那份致命的协议文件。只是用手机清晰地拍下了关键页面——那份伪造的签名、指印、股权代持条款,以及那张将他置于死地的“签署现场”照片。做完这一切,他平静地关闭了所有页面,清除了临时访问记录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接下来的日子,陈默成了星辰集团有史以来最“称职”的临时CEO。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“稳住局面”,而是展现出一种近乎亢奋的“拯救者”姿态。

他主动召集所有留下的核心管理层开会,声音沙哑却充满一种破釜沉舟的感染力:“诸位!星辰还没死!股价跌到谷底?这是机会!是抄底的机会!是向市场证明我们价值的机会!” 他抛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“自救方案”:动用集团仅存的、未被完全冻结的少量现金储备(这需要他作为CEO签字授权),再联合几家“有意向”的所谓战略投资者(他暗示是之前联系过他的猎头背后的资本),在二级市场秘密回购星辰集团被严重低估的股票!

“我们要打一场股价保卫战!” 陈默一拳砸在会议桌上,眼神炽热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,“把空头打爆!让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付出代价!只要我们内部团结,拿出真金白银,市场信心一定能回来!” 他的方案粗糙、冒险,甚至带着点赌徒的歇斯底里,但在绝望的氛围中,这种疯狂反而点燃了一些人眼中残存的火焰。几个被危机压得喘不过气的高管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纷纷表示支持。

陈默心中冷笑。他知道,会议室里一定有周海峰或者其他“Z计划”成员的眼线。他这番“豪言壮语”和“回购计划”,会一字不漏地传到那些人耳朵里。

果然,消息如同陈默预期的那样,通过隐秘的渠道迅速扩散出去。星辰集团濒临崩溃,临时CEO陈默病急乱投医,妄想用最后的家底回购股票对抗市场,垂死挣扎——这成了圈内私下流传的笑谈。做空星辰集团的势力(其中不少就是“Z计划”的参与者,正等着彻底榨干星辰残值)闻风而动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,加码做空!星辰集团的股价,在短暂的回光返照后,迎来了更猛烈的暴跌!卖盘汹涌,恐慌情绪弥漫。

与此同时,陈默在“全力拯救公司”的表象掩护下,开始了真正的行动。他利用CEO权限,以“配合监管调查、梳理资产”为名,极其低调地启动了一项工作:全面核查集团所有核心子公司,特别是那些涉及“Z协议”中股权转移的公司的工商登记变更记录、股东名册历史版本、以及所有董事签字的扫描件存档。他的目标明确——找到周海峰伪造代持协议、非法转移股权的原始纸质证据链!

这工作繁琐如大海捞针,但他有耐心。他不再亲力亲为,而是巧妙地利用职位,将任务拆分、混杂在其他紧急工作中,分派给不同部门几个背景相对干净、对周海峰派系并不亲近的中层。他自己则像最精密的仪器,接收、过滤、分析着反馈回来的海量碎片信息。

时间在股价的暴跌和陈默无声的狩猎中流逝。就在星辰集团股价跌至历史最低点,市场普遍认为其退市已成定局,做空者弹冠相庆准备收割最后利润的时刻,陈默等待的“猎物”终于动了。

一份加密情报(来自他秘密接触的、对周海峰不满的某位边缘董事)显示:西风信托(Zephyr Trust)已启动紧急程序,准备将信托内代持的星辰集团核心子公司股权,以“规避风险”为名,超低价协议转让给另一家离岸空壳公司“Horizon Holdings”(地平线控股)。而这家空壳公司的实际控制人,正是周海峰早年秘密安置在海外的白手套!这是“Z计划”金蝉脱壳的最后一步——将非法转移的资产彻底洗白、落袋为安!

时机,到了!

陈默眼中寒光爆射。他拿起电话,拨通了那个几乎快被他遗忘的猎头号码,声音平静无波:“王总,之前谈的COO位置,还有效吗?我同意。但我有一个附加条件,需要你们背后的‘金主’帮个小忙…”

三天后,星辰集团总部最大的新闻发布厅。镁光灯闪烁如暴雨,长枪短炮对准了主席台。台下挤满了记者、债权人代表、小股东、监管机构人员,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。这是星辰集团临时CEO陈默召开的“重大事项说明会”。所有人都以为,这是宣布破产重组或者接受并购的前奏,是这艘巨轮最后的哀鸣。

周海峰也隐藏在发布会角落的阴影里,戴着口罩和帽子,眼神焦灼又带着一丝即将解脱的期待。只要陈默这个替罪羊站在台上承受最后的怒火,他就能拿着那三十亿,逍遥海外。

陈默走上台,没有看稿子。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,身姿挺拔,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颓败或惶恐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近乎锋利的平静。他环视全场,目光扫过角落那个阴影时,微微停顿了零点一秒,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弧度。

“各位,” 陈默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,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“今天,我不是来宣布星辰集团的结局。我是来揭露一个开始。一个关于背叛、构陷和…迟来正义的开始。”

台下瞬间一片哗然!记者们敏锐地嗅到了惊天逆转的味道,疯狂按动快门。

陈默不再废话,直接操作身后的大屏幕。一份份清晰的文件扫描件被投射出来:

伪造的《Z型股权代持及资金归集协议》,上面伪造的“陈默”签名和指印被红圈醒目标出!

“签署现场”的伪造照片!

周海峰与西风信托、地平线控股之间隐秘的资金往来流水(由猎头背后的资本力量提供)!

最关键的铁证——由陈默秘密收集到的、数份核心子公司变更登记时的原始纸质文件!上面清晰显示,在所谓的“代持协议”签署时间段,相关公司的股权变更文件上,只有周海峰和其心腹的签字,根本没有“陈默”这个名字!而文件上标注的经办人,赫然是总裁秘书王薇!同时展示的,还有王薇在内部系统提交这些变更时,使用的电子密钥记录和IP地址(来自陈默挖掘的底层日志),时间点与伪造的“签署照片”完美吻合!

铁证如山!逻辑链严丝合缝!

会场炸开了锅!惊呼声、怒骂声、相机快门声混作一团!记者们疯了似的往前涌!监管机构的人员脸色铁青,立刻拿起电话!

“不!假的!都是假的!他污蔑!!” 角落的阴影里,周海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兽,再也无法隐藏,猛地扯下口罩帽子,脸色惨白如鬼,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想要冲上台,却被早有准备的安保人员死死按住。他挣扎着,涕泪横流,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,与几天前跪在陈默办公室里的样子如出一辙,只是这一次,绝望中再无半分虚假的表演成分。

陈默站在台上,如同冰冷的审判者,无视台下周海峰困兽般的嚎叫,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曾经对他颐指气使、此刻却面无人色的高管——张莉、林经理、财务副总监刘、总裁秘书王薇…他们一个个如遭雷击,浑身颤抖,有人甚至瘫软在座位上。

“星辰集团遭遇的危机,根源在于前董事长周海峰及其团伙精心策划的、涉及巨额资金和股权的系统性犯罪!” 陈默的声音如同寒铁交鸣,清晰地盖过全场的嘈杂,“而我,陈默,一个被他们选中的、试图推出来承担所有罪责的替罪羊,今天站在这里,将真相公之于众!”

他顿了顿,目光如炬,直射台下被按住的周海峰,一字一句,如同最终的宣判:

“周总,几天前你跪在地上,求我别走。现在,我告诉你——”

“我,不走。”

“我会留在这里,亲眼看着你们…一个,一个,为你们的所作所为,付出应有的代价!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会场大门被猛地推开!一群身穿制服的经侦警察,在监管机构人员的陪同下,大步走了进来,目标明确地走向瘫软在地的周海峰以及那几个面如死灰的高管!冰冷的手铐在镁光灯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。

发布会现场彻底失控,变成了抓捕现场。尖叫、哭喊、怒斥、快门声…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。

陈默静静地站在风暴的中心,看着周海峰像一滩烂泥般被警察拖走,经过他面前时,那双曾经充满傲慢、后来盛满虚假哀求、此刻只剩下无边恐惧和怨毒的眼睛,死死地瞪着他。

陈默微微俯身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冰冷地吐出最后一句话:

“下跪的滋味,好受吗,周总?”

“这盘棋,该换我执子了。”

周海峰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响,彻底瘫软下去。

陈默直起身,不再看那个被拖走的失败者。他整理了一下西装,在无数震惊、敬畏、探究的目光注视下,在如同海潮般汹涌的闪光灯洗礼中,迈着沉稳的步伐,独自一人,走向后台。

身后,是星辰集团崩塌的旧时代,和一片亟待重建、且必将由他亲手掌控的废墟。

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,洒在他身上,拉出一道笔直、颀长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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