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女儿死后一年,衣柜里突然传出她的笑声。
>监控显示她每晚都在衣柜里玩捉迷藏。
>我拆开柜壁,发现通往平行世界的通道。
>对面活着的女儿哀求:“爸爸,快带我回家!”
>当我不顾警告强行打开通道时,她撕下笑脸露出獠牙:
>“爸爸终于找到我啦,现在换你当鬼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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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像一种潮湿的霉斑,无声无息地在这间儿童房里蔓延开来。空气凝滞厚重,沉沉压在胸口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旧日气息的颗粒感。女儿念念离去一年整,这房间便成了时间的琥珀,凝固在我永远无法跨越的那一日之前。粉色小马壁纸依旧鲜亮得刺眼,床单上印着胖乎乎的云朵和星星,书桌上散落的蜡笔画色彩浓烈——画里永远是三个人,爸爸妈妈,还有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,咧着嘴,笑得没心没肺。
而我,陈默,只是这凝固图景里一个笨拙的闯入者,一个被愧疚蛀空了灵魂的活物。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,背靠着念念那张小小的、铺着彩虹床罩的儿童床。一瓶威士忌已经空了大半,浓烈的液体灼烧着喉咙,却丝毫驱不散骨髓里渗出的寒意。一年前的画面,在酒精的浸泡下愈发清晰,带着锯齿状的边缘,一遍遍切割着我的神经。
那个傍晚,晚霞烧得天空一片血红。公司新项目压得人喘不过气,电话一个接一个,焦躁的火苗在血管里噼啪作响。念念,我活泼得像只小鹿的女儿,非要玩捉迷藏。她咯咯笑着,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热情,把我往她的房间推。“爸爸躲!爸爸快躲起来!” 她清脆的声音里满是雀跃的期待。我被她推搡着,敷衍地拉开她房间那个顶天立地的旧衣柜门。那是房东留下的老物件,笨重、深阔,带着陈年木头沉闷的气味。我甚至没仔细看她是否真的躲好了,只是习惯性地随口叮嘱了一句:“念念,藏好哦,爸爸来找你了。”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不耐烦。然后,我反手带上了房门。
那扇门,隔绝了我和我的整个世界。
电话粥冗长而令人窒息。客户的刁难,预算的削减,时间的压迫…等我终于筋疲力尽地挂断,窗外已是墨汁般的浓黑。一种迟来的、冰冷的预感猛地攫住了心脏。我冲进念念的房间,打开灯。房间空荡荡的。恐惧像冰冷的蛇,瞬间缠紧了我的脖子。“念念?”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没有回应。死寂。我的目光最终钉在那个巨大的旧衣柜上。柜门严丝合缝,像一张沉默的、拒绝吐露秘密的嘴。我猛地拉开柜门——里面塞满了换季的厚被子和旧衣物,堆砌成一个令人窒息的、黑暗的小山。我疯了一样把那些沉重的织物往外扯,棉絮和灰尘扑面而来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终于,在衣物堆的最深处,在令人绝望的黑暗和憋闷的中心,我摸到了她。
小小的身体蜷缩着,冰冷、僵硬。她最喜欢的红色小皮鞋,一只还勉强挂在脚上,另一只,不知怎么掉落了,孤零零地躺在扭曲的衣物堆里,像一个刺眼的、血红色的句号。
“呃…嗬…” 一声破碎的呜咽从我喉咙深处挤出来,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。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碾碎,痛得眼前阵阵发黑。我猛地又灌了一大口酒,辛辣的液体滚过食道,却像是在浇灌一片早已枯死的焦土,除了灼痛,什么也留不下。我把头深深埋进膝盖,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。是我的错。那扇该死的门!那个该死的衣柜!还有……那个该死的、只想着工作的我!每一帧回忆都淬了毒,反复凌迟。悔恨像藤蔓,缠绕着我的骨骼,勒进皮肉,汲取着名为“生命”的养分。
就在这时,一种极其微弱、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,刺破了房间死水般的寂静。
“咯咯咯……”
轻快的、属于小女孩的、无忧无虑的笑声。
像一串骤然被摇响的银铃,带着孩童特有的、令人心头发软的稚嫩腔调。
那声音,无比熟悉。它曾是这个房间里最寻常的声响,是念念扑向我怀里时,埋在我颈窝里发出的闷笑;是她捉迷藏被发现时,一边尖叫一边爆发出的欢快大笑。
此刻,它却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,精准地捅进了我的耳膜,直抵大脑深处。
我的身体瞬间僵直,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。冷汗,冰凉的、粘腻的冷汗,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。我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的来源——房间角落,那个巨大、沉默的旧衣柜。它矗立在阴影里,深色的木质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
笑声,就是从它紧闭的门板后面传出来的!
“念…念念?”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,像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头。是幻听?一定是酒精和过度悲伤带来的幻觉!我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,尖锐的疼痛传来,无比真实。可那笑声……那笑声非但没有消失,反而更加清晰了几分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捉迷藏时特有的狡黠和兴奋。
“爸爸…来找我呀…” 一个稚嫩的、气声般的呼唤,紧贴着柜门内壁响起,仿佛里面真有一个小女孩,正捂着嘴,屏着呼吸,等着我去发现她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撞击着肋骨,几乎要破膛而出。恐惧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,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。是念念!是她的声音!这念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、不顾一切的狂喜,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惧。我的女儿!她就在里面!她回来了!
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,踉跄着扑向那个衣柜。威士忌的酒瓶被我踢倒,发出沉闷的滚动声,残余的琥珀色液体汩汩流出,在地板上蜿蜒,像一条毒蛇。我什么都顾不上了,双手死死抓住冰凉的黄铜柜门把手,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外一拉!
“哐当!”
柜门洞开。
一股陈旧的、混合着樟脑丸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衣柜内部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,吞噬着房间里的光线。里面空空荡荡。只有我白天刚刚整理过、叠放得还算整齐的几床备用被褥,和一些久已不穿的旧衣物,静静地躺在隔板和挂杆上。除此之外,什么都没有。没有念念小小的身影,没有她红扑扑的笑脸,没有她伸出来准备吓我一跳的小手。
只有一片凝固的、死气沉沉的黑暗。
我疯了一样扑进去,双手在那些被褥衣物里疯狂地翻找、扒拉。柔软的棉絮,粗糙的布料……触感冰冷而真实。没有!什么都没有!连一丝一毫属于孩子的温热气息都没有!
“念念!念念你在哪?出来啊!” 我对着空洞的衣柜深处嘶吼,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,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空洞的回响。回应我的,只有一片死寂,比之前更加沉重,更加令人窒息。
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。我失魂落魄地后退,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,滑坐到地上。刚才那清晰的笑声,那呼唤……难道是鬼魂?是念念……不肯安息的灵魂?
那个夜晚,我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,背靠着冰冷的衣柜门框,在念念房间的地板上枯坐到天色泛白。恐惧和酒精的后遗症如同跗骨之蛆,啃噬着我的神经。每一次风吹动窗帘的细微声响,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,刺得我浑身一颤。衣柜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,仿佛有了生命,无声地膨胀着,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。那诡异的笑声和呼唤,一遍遍在我混乱的脑海里回响,真实得不容置疑。
不,我不能疯。我必须知道那到底是什么!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,骤然闪现。监控!为了安全,家里除了洗手间,每个房间都装了带夜视功能的网络摄像头,包括念念这间房。那台小小的机器,像个沉默的金属甲虫,此刻就静静地吸附在书架顶端的墙角,镜头黑洞洞地对着房间中央。
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书房,扑到电脑前。手指因为寒冷和残余的酒精颤抖得厉害,几次输错密码。屏幕终于亮起,幽蓝的光映着我惨白的脸。我点开监控软件,找到念念房间的历史录像,将时间轴粗暴地往回拖拽,定格在昨夜那笑声响起前的几分钟。
夜视模式下的画面是一片诡异的、没有温度的灰绿色。房间里的一切都轮廓分明,却又蒙着一层死气沉沉的薄纱。小床、书桌、玩具架……都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,数字在屏幕右下角冰冷地跳跃。我的心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轰鸣,盖过了电脑风扇低微的嗡鸣。
突然!
就在我昨晚瘫坐的位置附近,那个巨大衣柜的门,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!
没有外力推动的迹象,就那么平滑地、诡异地,自己打开了大约一掌宽的距离。仿佛里面有一只无形的手,轻轻地、小心地,把它推开。灰绿色的画面里,那道门缝像一张咧开的、深不见底的黑嘴。
紧接着,一个小小的、模糊的身影,从门缝里极其敏捷地闪了出来!
那身影最多只有三、四岁孩子大小,穿着一件颜色偏深的、似乎是睡衣的连体服,光着脚。它没有奔向房间的任何角落,而是目标极其明确地,朝着我昨晚瘫坐的位置——也就是监控摄像头正对的方向——轻快地跑了过来!
我的呼吸骤然停止,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。眼睛死死地钉在屏幕上,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放大。
那个小小的身影跑到了我昨晚瘫坐的地板位置前,停下了。它背对着摄像头,面向着那个巨大的衣柜。然后,它抬起了小小的手臂,做了一个动作。
它在……拍手。
两只小手欢快地拍击着,肩膀还随着拍子的节奏,轻轻地、俏皮地左右晃动着。那姿态,那动作,我熟悉得刻骨铭心!念念每次玩捉迷藏,轮到她当“鬼”来找人时,兴奋地数数之前,总会这样拍手、晃肩膀,嘴里嚷嚷着:“准备好哦!我来找啦!”
屏幕里的那个小身影,此刻的动作,和念念的习惯,一模一样!
它对着那敞开的衣柜门缝,拍了一会儿手,然后猛地一转身!那张脸,正正地、毫无遮挡地,暴露在夜视摄像头的幽光之下!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!
灰绿色的画面有些模糊,噪点干扰着细节,但那张脸的轮廓,那五官的分布……是念念!绝对是我的念念!她的脸颊似乎还带着一种孩子特有的圆润感,只是那颜色在夜视模式下显得死白一片,毫无生气。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她的表情。
她在笑。
嘴角大大地咧开,一直咧到耳根下方,形成一个极其夸张、极其诡异的弧度。露出了小小的、白生生的牙齿。可那双眼睛,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,在夜视光线下呈现出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。没有眼白,没有瞳孔,只有两个吸收所有光线的、纯粹的黑色窟窿。那笑容嵌在这张死白的脸上,被那对黑洞洞的眼窝衬着,散发出一种非人的、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恶寒。
它就那样对着衣柜门缝,咧着那张非人的笑脸,欢快地拍着手,肩膀一晃一晃。持续了大约十几秒。然后,它猛地停住所有动作,小小的身体极其敏捷地一扭,像一道灰色的影子,“嗖”地一下,重新钻回了那道狭窄的衣柜门缝里。
柜门,在它身影消失的瞬间,又悄无声息地、平滑地、严丝合缝地关上了。
房间里恢复了死寂。监控画面上的时间数字,还在冷酷地向前跳动。
“呃……”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濒死般的抽气从我喉咙里挤出来。胃部剧烈地痉挛,一股酸液猛地冲上喉咙。我死死捂住嘴,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起来,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的衣物。那不是幻觉!昨晚听到的,看到的……是真的!念念?不!那绝不是我的念念!那是什么东西?它为什么在念念的衣柜里?它为什么要模仿念念的动作?
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,将我彻底淹没。但同时,一种更加疯狂、更加偏执的念头,却像黑暗中的毒草,在恐惧的滋养下疯狂滋长——那东西,它知道念念的习惯!它模仿得那么像!它是不是……是不是真的和念念有关?是不是念念……以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……还在那里?在那个衣柜里?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再也无法遏制。它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,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、病态的吸引力。我猛地从电脑椅上弹起来,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跌跌撞撞地冲回念念的房间。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、沉默的衣柜,目光里燃烧着恐惧、绝望,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扭曲的希冀。
我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了!我必须打开它!拆开它!看看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!这个念头像一团灼热的火焰,瞬间烧毁了我残存的理智和所有对未知的恐惧。
工具箱在储藏室深处,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。我拖出沉重的箱子,锤子、螺丝刀、撬棍……冰冷的金属握在手里,带来一种怪异的、掌控一切的错觉。我回到念念的房间,站在那个巨大的旧衣柜前。它像一座沉默的墓碑,散发着陈旧木头和死亡的气息。
没有犹豫。我抡起锤子,狠狠地砸向衣柜侧面平整的背板!
“咚!” 沉闷的巨响在房间里炸开,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。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,裂开一道缝隙。灰尘簌簌落下。我扔掉锤子,抓起撬棍,锋利的尖端狠狠楔进裂缝,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!
“嘎吱——嘣!”
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,一大块薄薄的复合板被硬生生撬了下来,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,像野兽的獠牙。一股更加浓烈、更加陈腐的霉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、类似铁锈和湿土的气息扑面而来,呛得我连连咳嗽。
洞口后面,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墙壁砖石,也不是衣柜应有的内部支撑结构。
那是一片……浓得化不开的黑暗。
不,不仅仅是黑暗。那黑暗在涌动,像某种粘稠的液体,又像无数细微的黑色粒子在疯狂地旋转、沸腾。它隔绝了光线,吞噬了视线,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、直径约半米的不规则圆形孔洞。洞口边缘的木茬断面,在房间的光线下清晰可见,但向内仅仅几厘米,所有的景象就彻底消失在那片诡异的、沸腾的黑暗之中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。这不是物理的洞!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?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心脏狂跳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手里的撬棍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就在我惊骇欲绝的瞬间,那片翻滚的黑暗深处,突然有了变化!
一只小小的手,猛地从黑暗里伸了出来!
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皮肤薄得仿佛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脉络。指甲修剪得短短的,很干净——那正是念念的手!我无数次握过、亲吻过的手!
那只小手五指张开,急切地、胡乱地在洞口边缘摸索着,像是在寻找着力点。紧接着,一张小小的脸,从那片沸腾的黑暗里猛地探了出来!
是念念!
那张脸和我刚才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截然不同!不再是死白僵硬、带着诡异笑容的模样。此刻的她,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痕,小脸蛋脏兮兮的,头发也乱糟糟的。那双眼睛,不再是两个恐怖的黑洞,而是恢复了清澈的棕色,此刻正盈满了大颗大颗的泪水,顺着脸颊滚滚而落,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。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、委屈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求救渴望。
她的嘴唇颤抖着,发出微弱而嘶哑的哭喊,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带着濒死的绝望:
“爸…爸!爸爸!救救我!快…快带我回家!呜呜…爸爸…我好怕…这里好黑…有东西追我!爸爸!求求你!快啊!”
那声音,那神情,那眼泪……是我熟悉的念念!是我朝思暮想的女儿!她没死?她被困在那个鬼地方了?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我,将所有的恐惧和疑虑冲得七零八落。什么监控里的怪物,什么诡异的黑暗通道,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!我的女儿在哭!她在向我求救!
“念念!念念别怕!爸爸在这儿!爸爸马上救你出来!” 我嘶吼着,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,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,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洞口。什么危险,什么未知,都滚开!我要把我的女儿拉出来!
我猛地伸出手,穿过那片冰冷粘稠、仿佛无数细小冰针在扎刺皮肤的黑暗屏障,死死抓住了那只在洞口边缘摸索的小手!
入手冰凉!一种刺骨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,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我的整条手臂。但此刻,这冰冷的感觉却像是一剂强心针——是真实的触感!是念念的手!
“抓紧爸爸!念念,抓紧!” 我狂喜地大喊,用尽全力往回拉。她的手臂纤细得可怜,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。她的身体似乎被黑暗深处某种强大的力量拖拽着,异常沉重。
“爸爸!快点!它…它要来了!” 念念的小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,声音尖利得变了调,泪水汹涌,“快啊!求求你!它来了!”
就在这时,异变陡生!
一股极其强大、冰冷彻骨的吸力猛地从黑暗通道的深处传来!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,死死拽住了念念的身体!我拼尽全力对抗着那股力量,手臂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,额头上青筋暴跳。念念的身体被两股力量拉扯着,发出一声痛苦而凄厉的尖叫:“啊——!”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,通道内部,那片沸腾的黑暗深处,毫无征兆地亮起两点猩红!
那不是光,更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,突兀地镶嵌在浓墨般的黑暗背景里。猩红、暴戾、充满了纯粹的恶意和贪婪。它们死死地“盯”住了我,隔着那沸腾的黑暗屏障,一股无法形容的、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气息,如同实质的冰水,瞬间浇遍我的全身。
“吼——”
一声低沉、沙哑、仿佛无数砂砾在生锈铁管里摩擦的咆哮,直接穿透了黑暗屏障,并非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我的意识深处!那声音里蕴含着狂暴的警告和赤裸裸的吞噬欲望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极度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了心脏,几乎停止了跳动。拉扯的力量骤然一松,念念那只冰冷的小手,因为我的瞬间失神,猛地从我汗湿的掌心滑脱!
“不——!” 我绝望地嘶吼,眼睁睁看着念念脸上那混合着巨大恐惧和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碎裂,她小小的身影被那股恐怖的吸力猛地拽回沸腾的黑暗深处,只留下一声短促到极点的、被掐断般的哭喊:“爸——!”
猩红的光点瞬间熄灭。沸腾的黑暗通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,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随即迅速平复,重新归于那片浓稠、死寂的墨色,仿佛刚才的一切惊心动魄都只是幻觉。
只有洞口边缘残留的几道细小、带着冰冷湿痕的抓痕,和我掌心那刺骨的寒意,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恐怖。
“念念!念念!” 我趴在洞口,对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疯狂嘶喊,声音绝望而沙哑。回应我的,只有死一般的寂静。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,如同两座冰山,轰然压下,将我彻底冻结在原地。我瘫软下去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板上,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。
那猩红的双眼,那恐怖的咆哮……那绝不是幻觉!那个“东西”就在通道的另一边!它在阻止我!它在守着念念!
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?
时间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凝滞。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,视线空洞地对着那个吞噬了念念的黑暗洞口。那两点猩红的烙印和震彻灵魂的咆哮,如同烧红的铁块,深深烙在我的意识里,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、生理性的痉挛。
我的念念,就在那后面!在那片沸腾的黑暗深处,在那个有着恐怖存在的未知之地!她在哭,她在害怕,她在被那个东西追逐!而我,刚才竟然因为恐惧松开了手!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,比任何悔恨都更甚。
不!我不能放弃!我是她的父亲!恐惧?在救女儿面前,恐惧算个屁!
一股近乎疯狂的执念猛地压倒了所有的惊骇。那怪物有眼睛,会咆哮,说明它并非不可战胜!它怕什么?它阻止我,说明它不想念念回来!我偏要把它撕碎!把我的女儿抢回来!
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火花,骤然点亮——电!那猩红眼珠亮起的瞬间,通道的黑暗似乎有微弱的波动!那咆哮声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……或许,强烈的物理能量能干扰它?甚至……摧毁那个通道?或者至少,能暂时驱退那个怪物?
这个想法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,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。物理实验?能量场干扰?我大学里那点早就还给老师的物理知识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但强烈的电流……那是最直接、最狂暴的能量形式!
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,眼中只剩下不顾一切的赤红。冲进书房,我粗暴地拉开一个个抽屉,翻箱倒柜。工具!我需要工具!粗大的电缆!大功率的工业变压器!电焊夹!绝缘胶带!所有我能找到的、与强电有关的东西,被我一股脑地拖了出来。
客厅瞬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、充满危险气息的临时工坊。我粗暴地扯开沙发,露出墙角的电源插座。那普通的家用插座,在我此刻的眼中,成了连接地狱的薄弱节点。不够!这远远不够!我需要更大的功率!更狂野的能量!
目光扫过厨房。烤箱!那个大功率的嵌入式烤箱!我冲过去,用螺丝刀和钳子,近乎野蛮地拆开了烤箱后面的控制面板,将里面粗壮的电源线直接剪断、剥离出来。接着是客厅那台老旧的立式空调……沉重的机体被我用力拖倒,发出巨大的噪音。我顾不上这些,用蛮力撬开外壳,找到最粗的主电源线,同样粗暴地剪断、剥离。
赤红色的火线,深蓝色的零线,黄绿相间的接地线……像几条被斩断的毒蛇,带着危险的金属光泽裸露在我面前。我的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,汗水浸湿了额发,滴落在冰冷的金属线上。我用剥线钳疯狂地撕扯掉长长的绝缘外皮,将裸露的铜芯粗暴地拧在一起,再用厚厚的绝缘胶带一层层缠裹、固定。临时拼凑出的电缆,像一条粗壮、丑陋、随时可能爆裂的血管,一端连接着被我暴力整合的几股强大电流来源,另一端……则被我死死地攥在手里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。我拖着这条凝聚了疯狂和毁灭力量的“血管”,一步一步,沉重地走回念念的房间。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板上,也踏在我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上。
那个黑暗的洞口,依旧像一张不怀好意的嘴,无声地咧在衣柜的破口处。浓稠的黑暗在里面无声地翻涌。
我站在洞口前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胶带味、金属味和我自己浓重的汗味。恐惧依旧存在,像冰水浸泡着四肢,但一种更强大的、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压倒了它。念念的脸,她最后那绝望的哭喊,成了支撑我举起这条死亡导线的唯一力量。
“念念…爸爸来了…” 我喃喃自语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
双手紧握住那临时焊接的、用厚厚绝缘胶带缠裹的粗大电缆末端。裸露的铜芯被特意分叉、磨尖,像一束丑陋的金属荆棘,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。我的目光死死锁住衣柜破口处那片沸腾的黑暗通道。它无声地翻涌着,像一锅粘稠的墨汁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。刚才那两点猩红和恐怖的咆哮,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,刺激着我的神经。
没有退路了。
“啊——!”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,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绝望的勇气。我用尽全身力气,将手中那束凝聚了狂暴电流的金属荆棘,狠狠地、义无反顾地捅进了那片翻滚的黑暗之中!
预想中的猛烈爆炸和耀眼强光并未出现。
那感觉,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。
电缆尖端接触黑暗的瞬间,仿佛捅进了一团粘稠无比、冰冷刺骨的胶质。一股强大的、带着强烈恶意的阻力传来,试图将电缆排斥出去。我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顶住,手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。
就在这时,异变发生了!
“滋——噼啪!”
刺耳的、如同千万只昆虫同时振翅的电流尖啸声猛然炸响!不再是纯粹的电流声,那声音里混合着一种非人的、极度痛苦的嘶嚎!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强行塞进了高压电网里灼烧!
被我强行捅入的电缆尖端周围,那片沸腾的黑暗像是被投入滚烫烙铁的冰块,剧烈地扭曲、翻滚、沸腾起来!无数细微的、幽蓝色的电蛇,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,以电缆为中心,瞬间爬满了整个通道的黑暗表面!蓝光刺眼,疯狂闪烁跳跃,将整个衣柜破口映照得如同鬼域。
通道深处,那两点令人灵魂冻结的猩红光芒骤然亮起!比监控里看到的更加巨大、更加暴戾!充满了被彻底激怒的狂怒和痛苦!
“吼嗷——!!!”
一声远比之前恐怖十倍的咆哮,不再是穿透屏障的精神冲击,而是如同实质的音波炸弹,裹挟着无尽的怨毒和毁灭意志,猛地从通道深处爆发出来!
“砰!哗啦!”
我身后,念念房间的窗户玻璃应声而碎!无数碎片像冰雹般溅射开来!墙壁上的相框、书架上的小摆件,纷纷被震落在地,摔得粉碎!整个房间都在剧烈摇晃,灰尘簌簌落下,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。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混合着硫磺、焦糊和浓烈血腥味的恶臭狂风,从通道里猛烈地喷涌而出!那风冰冷刺骨,带着强烈的腐蚀性,瞬间扑打在我的脸上、身上,皮肤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。
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!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墙壁上,发出沉闷的巨响,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。眼前金星乱冒,喉咙一甜,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了上来。手中的电缆早已脱手飞出,像一条垂死的巨蟒在地上弹跳、抽搐,末端还在疯狂地喷射着幽蓝的电火花。
通道口的景象发生了剧变!
那片原本只是浓稠翻涌的黑暗,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,形成了一个疯狂旋转的巨大漩涡!漩涡中心深不见底,散发出幽暗、混乱的光芒。边缘的黑暗被狂暴地撕扯、拉长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嘶嘶”声。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漩涡中心骤然爆发!
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!轻薄的纸张、破碎的玻璃片、地上的灰尘,甚至那些较重的书本、散落的玩具,都被这股恐怖的吸力拉扯着,打着旋儿,像被无形的巨手攫住,猛地投向那疯狂旋转的黑暗漩涡!瞬间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!
我死死抠住墙壁上一处凸起的踢脚线缝隙,指甲几乎要翻折断裂,才勉强没有被那恐怖的吸力卷走。狂风卷着杂物碎片在我身边呼啸而过,抽打在脸上生疼。漩涡深处,隐隐传来那个怪物更加狂怒、更加痛苦的咆哮,以及……另一种声音?
一种细微的、仿佛玻璃在巨大压力下即将崩裂的、连绵不绝的“咔嚓”声,正从漩涡的中心,从那通道的最深处传来!越来越密集,越来越清晰!
通道……要塌了?还是……被打通了?
这个念头刚刚闪过,漩涡中心的吸力骤然消失!
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关上了阀门。狂风止歇,被卷到半空的杂物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。那疯狂旋转的黑暗漩涡,也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旋转的速度急剧减慢,中心混乱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。
通道口重新显露出那片翻涌的黑暗,但颜色似乎变淡了一些,不再那么浓稠得化不开。漩涡的痕迹正在快速平复。
死寂。
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,还有电流短路后残留的“滋滋”声和焦糊味。墙壁、地板一片狼藉,像是刚被龙卷风肆虐过。
成功了?那个怪物……被电退了?通道……稳定了?
我挣扎着想爬起来,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,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。就在这时,通道口那片尚未完全平息的黑暗,再次波动起来。
这一次,没有猩红的眼睛,没有恐怖的咆哮。
一个小小的身影,从那片淡了许多的黑暗里,极其缓慢地、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。
是念念。
她身上的小睡裙脏得看不出颜色,沾满了暗红色的、像是干涸血迹的污渍,还有大片大片诡异的黑色粘液。小脸上同样满是污迹和擦伤,头发乱糟糟地粘在额头上。她看起来疲惫不堪,摇摇晃晃,仿佛随时会倒下。
但她的眼睛!那双眼睛!不再是监控里恐怖的黑洞,也不是刚才求救时盈满泪水的清澈。此刻,那双眼睛睁得极大,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,但更多的……是一种劫后余生的、巨大的茫然和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空洞的平静?
她爬出洞口,小小的身体完全脱离了那片黑暗。她站在地板上,脏兮兮的光脚丫踩在冰冷的木头上。她似乎有些站不稳,身体微微晃动着。
然后,她缓缓地、缓缓地抬起头。
目光,越过满地的狼藉,越过那根还在冒着青烟的丑陋电缆,最终,定格在我的脸上。
那张沾满污迹的小脸,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下,一点点地、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拉。
嘴角开始向上翘起。
弧度越来越大。
越来越夸张。
最终,形成了一个极其熟悉、又极其恐怖的巨大笑容——嘴角咧开,一直延伸到耳根下方,露出了所有小小的、白生生的牙齿。
和监控录像里,一模一样。
“爸爸……” 她开口了,声音不再是刚才求救时的嘶哑恐惧,而是带着一种……孩童般的清脆,甚至有一丝奇异的欢快?但那音调,却平板得没有任何起伏,像是劣质录音机里放出来的。
“爸爸……终于找到我啦……”
她歪了歪头,那个咧到耳根的笑容纹丝不动地挂在脸上,眼神空洞地望着我,只有嘴角在机械地开合。
“现在……”
“换你当鬼咯。”
冰冷的话语,如同审判的锤音,敲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。那张咧到耳根的、凝固的笑容,像一张劣质的面具,牢牢焊死在她小小的脸上。空洞的眼神,平板无波的语调……这不是我的念念!这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!是披着我女儿皮囊的恶鬼!
“你…你到底是谁?!” 我嘶吼出声,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,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去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,退无可退。
“念念”对我的质问毫无反应。她依旧歪着头,咧着那张巨大的、非人的笑脸,小小的身体却微微晃动了一下,像一具关节生锈的木偶。然后,毫无征兆地,她动了!
不是走,也不是跑。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、类似滑行的动作。脏兮兮的光脚丫几乎没有抬离地面,身体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,朝着我的方向“飘”了过来!动作僵硬而迅捷,带着一种非人的不协调感,瞬间就拉近了一半的距离!
“别过来!” 我失声尖叫,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,四肢百骸瞬间冻结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,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,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索着,抓住了一块刚才被震落的、沉甸甸的金属镇纸!
“念念”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目标明确地“滑”向我。那张凝固的笑脸在昏暗的光线下逼近,白生生的牙齿反射着幽光。
就在她离我只有一步之遥,那双沾满黑色粘液的小手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——
“砰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
房间紧闭的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!木屑纷飞!
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冲了进来,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在闯入的瞬间就稳稳抬起,精准地指向了那个诡异的“念念”!
是林玥!她怎么会在这里?这个念头在我混乱的大脑中一闪而过。
林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警惕。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,瞬间扫过满地的狼藉、衣柜上那个恐怖的破洞、还在冒烟的电缆,最后死死锁定在距离我咫尺之遥的“念念”身上。
“退后!陈默!退后!” 林玥厉声喝道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枪口纹丝不动地指着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“念念”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。她停在了原地,离我伸出的手臂只有不到半米。那颗一直歪着的脑袋,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僵硬感,转向了突然闯入的林玥。
那张咧到耳根的、凝固的巨大笑容,依旧挂在脸上,没有丝毫变化。但那双空洞的眼睛,此刻却直勾勾地“盯”着林玥和她手中乌黑的枪口。
没有恐惧,没有惊讶。
只有一片死寂的、非人的空洞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。林玥的手指紧紧扣在扳机护圈上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呼吸放得极轻。她凌厉的目光在我惨白的脸和那个怪物般的孩子身上快速扫视,似乎在评估着最致命的威胁来源。
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手里死死攥着那块冰凉的金属镇纸,手心里全是粘腻的冷汗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撞击着肋骨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。视线里,只有“念念”那张咧开的、凝固的笑脸,像一个永恒的、无声的嘲讽。
“陈默,到我身后来!立刻!” 林玥再次低喝,声音紧绷如弦,枪口微微调整,始终锁定着那个小小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。
我的身体僵硬,双腿如同灌满了铅,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绝望的吸引力将我钉在原地。那个怪物……它披着念念的皮囊!它就在那里!离我那么近!
就在这时,“念念”动了。
不是冲向林玥,也不是扑向我。
她那只沾满干涸血污和黑色粘液的右手,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。动作僵硬,关节仿佛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。那只小小的手,没有指向任何人,而是缓缓地、目标明确地伸向了她自己的脸颊。
伸向了……她咧开的、那巨大的、几乎占据了她小半张脸的嘴角。
食指的指尖,轻轻触碰到了那向上翘起的、如同刀刻般僵硬的嘴角边缘。
然后,用力。
“嗤啦——”
一声令人头皮瞬间炸裂、血液倒流的、如同湿透的厚重纸张被强行撕裂的声音,在死寂的房间里骤然响起!
伴随着这恐怖的声音,“念念”那咧开的嘴角边缘,她右脸颊的皮肤,竟然被她自己的手指,如同撕开一张劣质的、粘在脸上的面具一般,硬生生地向上撕开了一道口子!
没有鲜血喷涌。
那被撕开的皮肤下面,露出的不是肌肉和骨骼,而是……一种无法形容的东西。
那是纯粹的、翻滚的黑暗!如同衣柜通道里那片沸腾的墨色,但更加粘稠,更加污秽!无数细微的、仿佛活物般的黑色颗粒在其中疯狂地蠕动、翻滚、互相吞噬!那黑暗的边缘,皮肤撕裂的断口处,残留的“皮肉”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、半融化的蜡质状态,正缓缓地向下滴落着粘稠的、焦油般的黑色液体!
那张被撕开的、咧着巨大笑容的“脸”,此刻变成了一个更加惊悚的存在——上半部分依旧是念念沾着污迹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睛,下半部分却连接着一片蠕动沸腾、散发着浓郁血腥和硫磺恶臭的污秽黑暗!那黑暗如同活物,正贪婪地“呼吸”着,试图沿着撕裂的口子向上蔓延,吞噬掉所剩无几的“人脸”!
“呃…嗬…” 一声非人的、仿佛气管被粘液堵塞的嘶鸣,从那张撕裂的“嘴”里(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嘴的话)挤了出来。那声音不再是孩童的清脆,而是混合着粘稠液体翻滚的咕噜声和砂砾摩擦的杂音。
林玥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!饶是她经验丰富,此刻也被这超乎想象的恐怖一幕惊得呼吸一窒,扣着扳机的手指猛地收紧!
“砰!”
枪声撕裂了死寂!
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,精准地射向那个扭曲怪物的头颅!
就在子弹出膛的瞬间,那怪物撕裂的“脸”下,那片沸腾蠕动的黑暗深处,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!缝隙里,猛地探出一只……东西!
那绝不是人类的手!甚至不是任何已知生物的手!
它由无数细长、扭曲、如同烧焦枯枝般的黑色指骨构成,指骨间粘连着粘稠的黑色筋膜和不断滴落的焦油状液体。这只“手”的速度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!
“啪!”
一声轻响。
那只枯爪般的手,竟然凌空捏住了那颗疾射而至的弹头!
灼热的金属弹头被它枯黑的指骨死死攥住,发出“滋滋”的烧灼声和缕缕青烟,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污秽的黑色。那怪物撕裂的脸上,那片蠕动的黑暗似乎波动了一下,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嘲笑。
林玥脸色剧变!
“退!陈默!快退!” 她厉声嘶吼,同时毫不犹豫地再次扣动扳机!“砰!砰!砰!” 连续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!子弹呈品字形射向怪物的躯干要害!
那只枯爪般的手闪电般挥动!
“啪!啪!啪!”
三声同样轻脆的响声!三颗灼热的弹头,如同被无形的网兜住,再次被那只诡异的枯爪凌空抓住!这一次,枯爪猛地一攥!
“噗嗤!”
三颗黄铜弹头,如同被捏碎的软泥,瞬间扭曲变形,被粘稠的黑色液体包裹着,从枯爪的指缝间滴落下来,在地板上发出“嗤嗤”的腐蚀声!
绝对的压制!物理的武器,在它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!
林玥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骇然!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——
“呼!”
那只攥着扭曲弹头的枯爪,猛地向林玥的方向一挥!
一股粘稠的、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液体,如同高压水枪喷射出的污秽石油,混合着被捏碎的金属碎片,劈头盖脸地朝林玥激射而去!
林玥反应快到了极致,在枯爪挥动的瞬间就已经做出了规避动作!她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,一个战术翻滚!
“嗤啦——!”
那污秽的黑色液体擦着她的肩头和后背喷射而过!她战术背心厚实的布料和下面的衣物,瞬间如同被强酸泼中,发出刺耳的腐蚀声,冒出滚滚白烟!皮肤上传来的剧烈灼痛让她闷哼一声!
黑色的粘液大部分落空,泼洒在她身后的墙壁和地板上,立刻腐蚀出大片大片的坑洼,冒着刺鼻的白烟。
而就在林玥被逼退、自顾不暇的这不到一秒钟的空隙!
那个撕裂了脸颊的怪物,它的“头”猛地转向了我!
那张上半部分残留着念念轮廓、下半部分连接着蠕动黑暗的恐怖面孔,正对着我。那片蠕动的黑暗深处,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同时睁开,又同时闭合,散发出混乱而贪婪的意念。
它动了!
不再是滑行,而是如同瞬移般,瞬间跨越了那短短的距离!
一股冰冷、粘腻、带着浓郁血腥和硫磺恶臭的气息,如同实质的墙壁,猛地将我笼罩、挤压!我的思维、我的呼吸、我的一切反抗意识,在这股气息面前瞬间冻结、窒息!
一只冰冷的小手,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!
是“念念”那只还保持着人形的左手!触感冰凉刺骨,像一块万年寒冰!
力量!一股无法抗拒的、如同液压钳般的恐怖力量,瞬间从那只小小的手上传来!我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剧痛让我眼前发黑!
“呃…嗬嗬…” 非人的嘶鸣再次响起,近在咫尺。那张撕裂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。上半部分,念念残留的眼睛空洞地“看”着我,下半部分,蠕动的黑暗如同张开的巨口。
我被它拖拽着,身不由己地踉跄向前,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。
方向,正是那个衣柜上破开的、通向未知黑暗的洞口!
“不——!!” 我发出绝望的嘶吼,用尽残存的力气挣扎,双脚徒劳地蹬踹着地面,却无法撼动那钳住我的恐怖力量分毫!
“陈默!” 林玥的怒吼声传来,带着焦急和愤怒。她试图再次举枪,但那怪物拖拽着我的身体正好挡在了射击路线上!
距离洞口越来越近!那片刚刚平复了一些的黑暗,似乎感应到了怪物的回归,再次开始不安地翻涌起来!
就在我被强行拖到洞口边缘,冰冷的黑暗气息已经舔舐到我的后背,半个身体几乎要没入那片沸腾的墨色之中的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眼角的余光,猛地瞥见了什么!
就在那个破开的衣柜洞口旁边,紧贴着那被电流灼烧得焦黑的木茬边缘,空气中……似乎荡漾开了一圈极其微弱、近乎透明的涟漪。
如同水面的波纹。
在那涟漪的中心,一个极其模糊、近乎半透明的小小身影,缓缓地浮现出来。
是念念!
是那个在通道另一端哭泣求救的念念!那个有着清澈泪眼的念念!
她的身影淡得如同清晨的薄雾,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。小脸上满是焦急和痛苦,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,无声地从她透明的脸颊上滑落。她拼命地向我摇着头,小小的嘴巴无声地开合着,看口型,分明是在绝望地哭喊:
“爸爸…不要…不要去…危险…”
她的目光充满了哀求和深深的悲伤,死死地望向我,又充满恐惧地看向那个正拖拽着我的、撕裂脸颊的怪物。
这才是我的念念!她的灵魂!她一直在试图警告我!阻止我!
巨大的悲痛和悔恨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。我错了!我错得离谱!我亲手放出了恶魔!我害了真正的念念!
就在这心神剧震、悔恨交加的瞬间,钳住我手腕的那只冰冷小手猛地加力!
“呃啊!” 腕骨传来清晰的碎裂声,剧痛让我眼前一黑,几乎昏厥。
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!
我的身体被彻底拖离了地面,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,朝着衣柜破口处那片沸腾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漩涡,狠狠地抛了进去!
冰冷的、粘稠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暗瞬间包裹了我!视野被纯粹的墨色吞噬!耳边只剩下那怪物最后发出的、带着无尽恶意的、非人的嘶鸣,以及……林玥那愤怒而徒劳的枪声,在身后迅速远去、扭曲,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虚无。